巨大的狂喜和赌徒的兴奋瞬间冲垮了愤怒,女人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胡!我胡了!清一色!给钱!快给钱!”
她完全忘了刚才的冲突,眼里只剩下赢牌的激动和对铜钱的渴望,手忙脚乱地将牌推倒。
另外三人各自把输掉的一枚福德铜钱给她。
然后输家还要陈述一件自己或别人身上最严重的罪行。
邹若虚道:“我先来吧。”
“一次任务里,因为我的失误,我没有救下所有本可挽救的人。”
他说完,房间内一片寂静。
纸人裁判没有任何反应,既未判定为真,也未判定为假,似乎默认了他的陈述符合规则。
看着他平静的侧颜,薛风禾却感到有些难过,只想打破这让人难受的寂静:“我的罪是好色和花心,见一个爱一个,可以同时爱好几个。”
奚时瞪大眼睛看着她。
邹若虚也有些惊讶,他第一次用这样困惑的,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她。
薛风禾坦然地回视他。
邹若虚甚至还想帮忙找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薛风禾笑着道:“没关系,就是好色,而且我的心是菠萝做的,心尖上可以站很多人。”
奚时张大了嘴,看看薛风禾,再看看邹若虚。
邹若虚则迷惑不解地眨了下眼睛。
薛风禾被他们俩看得有点不自在,赶紧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奚时,试图转移焦点:“好了好了,下一个,弟弟,到你了。”
奚时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挠了挠头,努力摆出严肃思考的样子。
他沉吟片刻,说道:“我犯过最大的罪……就是以前骗我爸妈,说要买学校规定的教学资料,然后把钱拿去和朋友一起去游戏厅挥霍了。”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偷偷抬眼看了看邹若虚,像是在观察师兄的反应。
邹若虚道:“知错能改就行,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回去以后把钱补上。”
“知道了师兄,”奚时缩缩脖子。
这时另一张麻将桌上,富二代得意地喊了一声:“胡了。”
旁边他怀孕的女友脸上也露出一丝与有荣焉的浅笑。
而他们对面的三个人——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花臂男以及那个被邹若虚卸掉胳膊、此刻脸色依旧惨白的黄毛男,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纸人裁判无声地滑到那桌旁,等待着输家履行规则。
富二代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带着几分戏谑在三个输家脸上扫过。
花臂男被纸人盯得瘆得慌,用力推了中年男人一把:“老头儿,你先说!”
中年男人差点被推下凳子,白了花臂男一样,但也不敢说什么,想了想以后,突然把目光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眼镜男:“我要揭露他的罪行,301的房客杨旭。他看上去每天老实本分地上班下班,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一只流浪猫回来,虐猫杀猫。那些猫死得那叫一个惨!要么是眼珠子被挖出来了,要么就是被开膛破肚了!”
杨旭蹭地站起来:“王房东,你不要胡咧咧!”
王房东看了眼没有反应的纸人裁判,哼笑了声:“我是房东,这栋楼有什么我不知道啊?你瞧这纸人没动我,说明我没说错。”
一秒,两秒……纸人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警告的震颤,它就那样静静地立着,用空洞的双眼和诡异的微笑,默认了王房东的指控。
杨旭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当众剥光、所有隐秘的肮脏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巨大羞耻和愤怒。
“是真的又怎么样?!”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无比尖利。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
“你们懂什么?!”眼镜男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个王房东和花臂男,“你们以为我想吗?啊?!”
“我每天!每天像条狗一样活着!”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恨意,“在公司被老板骂,被同事甩锅!呸!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混蛋!”
“我活得憋屈!活得像个透明人!谁都可以无视我,谁都可以踩我一脚!”
“只有它们……只有那些猫!”他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迷恋,“只有在我手里,它们才会害怕我,才会看着我,它们的生死完全由我决定!那种感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喜欢欺负穷人了!那一刻我才感觉自己像个活人,像个能主宰点什么的人!”
他猛地擦了一把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环视四周那些写满了震惊、厌恶和恐惧的脸。
“现在你们满意了?揭穿我了?看清我这个‘变态’了?哈哈……哈哈哈……”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你们以为你们比我高尚多少?你们欺负弱者的时候,心里想的和我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你们欺负的是人,我欺负的是猫而已!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王房东身上,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你,刚才被推了不敢放屁,转头就来咬我,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不过是个更懦弱的王八蛋!”
王房东被他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敢与他对视。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杨旭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神经质的笑声在回荡。
接着是黄毛男,他抬手一指那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喊道:“我揭露她,虞嫣,她是个烂赌鬼,赌输了就找家里的亲戚朋友卖惨借钱,骗到没人再借给她就去借高利贷,我和我大哥就是被老板派来追债的!”
花臂男用力一拍小弟的后脑勺:“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小弟揉着后脑勺,赔笑道:“韩哥,这女人身上犯的事多着呢,我只说了一件啊。”
虞嫣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目光闪烁,带着点恐慌。
姓韩的花臂男嗤笑一下,接着道:“我也揭露虞嫣,这个女人还虐待自己的亲生孩子,输了钱回家就拿孩子出气,不给饭吃是常事,关小黑屋,用烟头烫,对着孩子又打又砸……她亲口跟我们吹嘘过,说孩子是她生的,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薛风禾闻言,忍不住轻轻牵起身边小曼曼的手,缓缓拉起她的袖子。
那细瘦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淤青,还有几处明显的烫伤疤痕,像丑陋的虫子盘踞在孩子稚嫩的皮肤上。
“嘶……”那个怀孕的年轻女人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脸上写满了惊骇与愤怒,“真不是人!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别碰我女儿!”
虞嫣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尖叫起来,一把狠狠拍开薛风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