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风禾沉默地看着胡爷熟睡的脸,迟疑了很久。
这家伙敢在她面前睡着,就说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连最基本的戒备都懒得做。
之前他捏伤臂那一下,疼得薛风禾现在还记忆犹新。
算了,薛风禾决定【什么也不干】
玩游戏到现在,薛风禾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害。
这家伙,是真的会折磨玩家的。
薛风禾正要抽身离去。
胡爷的手快如闪电般从软榻上探出,一把捏住了薛风禾的肩膀!
薛风禾骇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明得不含一丝睡意的青金眼眸。
他捏住薛风禾肩膀的那只手顺势向上,极其自然地掠向她脑后的发髻,手指轻轻一勾——
那枚于师青所赠的青玉钺簪,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由于发髻有青藤缠绕固定,头发并未散开,但失去簪子的触感让薛风禾心头猛地一空。
那古朴的簪身骤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充满生机却又带着凛然锋锐的青光!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火焰,灼烧着胡爷握住它的手指!
“嗤……”
胡爷那白皙的指尖和掌心,在与青光接触的地方,迅速变得焦黑、干枯,甚至冒起了缕缕细微的白烟,散发出皮肉被灼烧腐蚀的淡淡焦糊味!
然而,胡爷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用那被灼伤的指尖,将玉簪举到眼前端详,低声感叹道:
“毛犊始祖的……爪钩……”
“薛姑娘,”他晃了晃手中正腐蚀着他的簪子,被灼伤的手掌依旧稳稳握着。
“你方才要是能用这簪子,在我脖子上……这么一抹,”他空着的手并指,在自己喉间比划了一个轻巧的动作,“吾身还真可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薛风禾骇异地看着他。所以他刚才果然在故意试探自己。
“不过……”他话音一转,嘴角那抹慵懒的弧度加深,“还好你没有。算你聪明。否则,你就要……受罪了。”
薛风禾抓住了一个更关键的词,声音干涩地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名字而已。”他轻嗤一声,将那枚散发着抗拒青光的簪子在指间转了转,“你早就被‘盯上’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什么意思?”
胡爷笑了笑,答非所问:“还有,在我这儿,慎用你的【存档】【读档】。虽然你可以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但记忆还在,尤其是……”
“痛这种记忆,很难忘的。”
薛风禾最讨厌受人威胁,顿时火大,怒道:“簪子还我!”
胡爷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
“急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张素白洁净的手帕。
然后,在薛风禾怒视的目光中,他竟真的用那手帕,仔仔细细地、一点点擦去了青玉钺簪上沾染的、属于他自己的、被神力灼伤后留下的焦黑血污和皮肉碎屑。
他的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而不是刚刚才灼伤过他的“凶器”。
擦拭干净后,那枚青玉钺簪重新恢复了温润内敛的光泽。
他隔着手帕捏着簪子尾端,手腕一翻,将其递到了薛风禾面前。
“喏,”他语气依旧懒洋洋的,仿佛刚才的威胁和现在的归还都不过是随性之举,“拿好了,你的‘小爪子’。”
薛风禾拿回簪子后迅速和他拉开距离,退回到角落里缩着。
“有脾气,是好事。”他慢悠悠地点评道,身子重新向后靠回软榻,恢复了那副懒骨头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能硬气到几时。”
这只狐狸一定是有大病,薛风禾在心里臭骂他。
——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胡爷醒了一回,他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啧,到点儿了。”他没什么精神地嘀咕了一句,然后随意地一挥手。
只见车厢中央的空地上,光影一阵扭曲,下一秒,一张摆满了精致碗碟的木质餐桌便凭空出现!桌上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荤素菜肴,一壶氤氲着淡淡桃花酒香的玉壶和几只翠玉酒杯。
胡爷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却没有立刻动筷,懒懒地瞥向薛风禾,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招呼邻居家的小孩:
“薛姑娘,过来,一起吃点?”
薛风禾用力摇头,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攥在手里:“不、不用了!我吃这个就行!”
谁知道这老妖怪吃的都是什么肉!
“随你。”他丢下两个字,便不再看薛风禾,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他夹起一块炖得酥烂、色泽酱红的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他吃得越香,薛风禾手里的压缩饼干就越发显得干硬难以下咽。
这老妖怪,绝对是故意的!
——
吃过饭后,胡爷看了会儿书后又睡了。
薛风禾开始怀疑之前的判断,这家伙可能不是狐狸,是猪来的吧!
吃了睡,睡了吃,比她还懒一百倍。
见他沉沉睡去,薛风禾便开始舒展蜷缩久了的手和双脚。
然后在侧边的软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在这家伙均匀的呼吸声中,薛风禾也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清晨,薛风禾被一阵持续不断、吧唧吧唧的、带着湿濡水声的响动吵醒。那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
薛风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循着声音望去——
这一看,瞬间让她睡意全无!
只见昨日胡爷躺卧的那张软榻上,此刻盘踞着的,赫然是那只九首九尾狐的缩小版。
它的体型依旧不算小,几乎占据了整张软榻。
九颗形态各异的狐首低垂着,每一颗都无比专注地舔舐着一条狐尾。动作细致而耐心,舌尖梳理过每一根毛发,发出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吧唧”声。
它的周身皮毛上,都覆盖着一层会蠕动的、黏稠的、诡异的血污!
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铁锈味,浓浓的腥甜气息。
它舔得非常认真,非常用力。
那舌头掠过之处,被舔湿的毛发暂时显露出原本的颜色,似乎是天青色,但仅仅片刻,那污浊的血色就如同拥有生命般,再次从毛囊深处顽强地渗透、弥漫出来,迅速恢复成那副肮脏、不祥的模样。
它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徒劳的清理循环。
九条狐尾都很长,在摆动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扫到她的面前。
薛风禾极力地贴着车厢壁,避免与其触碰。
和邹若虚毛绒可爱的大尾巴不同,面对这些血污黏腻的狐尾,她没有丝毫想要抚摸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