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春阳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醋海,再抬眼时,紫瞳中已经重新燃起了火焰,但那不再是玩闹的光芒,而是一种带着锋芒的、近乎赌气的挑衅。
他直勾勾地看向薛风禾,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我从未……”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刻意的、缓慢的强调,“觉得‘唯一’和‘永恒’是可笑又天真的概念。”
薛风禾迎着他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脸上的平静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她缓缓地、再次弯下了一根手指。
春阳看着她弯下的那根手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得到这个“印证”并没有带来任何快感,反而像是吞下了一块冰,寒意从心脏向四肢蔓延。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
薛风禾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春阳身上,他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紫瞳紧盯着她,像一只龇起尖齿的獒犬。
她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指尖在酒杯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斟酌。
然后,她开口了:“我从未……在明知会让自己不快的情况下,仍然执着地追问一个已知的答案。”
朋友们都愣住了,随即露出玩味和惊叹的表情。这一招反击,妙啊!
春阳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弯下了自己仅剩的两根手指中的一根。
之后,春阳明显有些心绪不宁,气势受挫。紧接着的两轮,他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当一位朋友说出“我从未……在任务简报会上走神被队长当场点名”时,春阳几乎是下意识地,随手弯下了自己最后一根屹立不倒的手指。
动作做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五指全灭!
“噢——!!!” 欢呼和口哨声瞬间引爆了大厅。
“寿星!是寿星!”
“第一个出局!接受惩罚!接受惩罚!”
朋友们兴奋地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大仇得报”的灿烂笑容。春阳看着自己五指全部弯曲的手,愣了两秒,随即哀嚎一声,夸张地瘫倒进沙发里,用手臂盖住了眼睛。
“完了完了……你们肯定没安好心!” 他的声音从手臂下闷闷地传来,但那份惯有的张扬底下,似乎真的带着一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望。
薛风禾看着他那副样子,之前被他针对时的那点微妙不快,也消散了不少,忍不住露出准备看好戏的坏笑。
“惩罚!惩罚!” 朋友们已经开始兴奋地讨论起来。
“让他学兔子跳绕场三周!”
“不行不行,太便宜他了!”
“对着山下大喊‘我是笨蛋’!”
“没新意!”
最后,还是那个鬼主意最多的矮人朋友一拍大腿,露出了一个极其狡黠的笑容:“有了!让春阳——用他最深情款款的声音和眼神,对着他今天最在意的人,朗诵一段《霸道总裁爱上我》里的经典台词!”
“噗——!”
“哈哈哈哈!这个好!这个绝了!”
春阳猛地放下手臂,露出一张写满“你们杀了我吧”的俊脸,紫瞳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你们……你们还是人吗?!”
“快选快选!今天最在意的人是谁?” 朋友们迫不及待地催促,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促狭的笑意,瞟向了坐在他旁边的薛风禾。
春阳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他憋了半天,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薛风禾的方向。
在朋友们越来越响亮的起哄声中,春阳的紫瞳被迫对上了薛风禾那双淡定、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意味的眼睛。
春阳虽然极为抗拒,却还是能一秒入戏: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你这辈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薛风禾使劲抿唇憋着笑。
念完以后,春阳生无可恋地张开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
朋友们笑得东倒西歪,捶胸顿足。
在朋友们几乎笑到断气的狂潮中,春阳猛地放下捂着脸的手,那张明俊夺目的脸上此刻满是羞愤交加的红晕,紫瞳里燃着“同归于尽”的火焰。
他一把抄起桌上的酒瓶,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咬牙切齿地吼道:
“再来再来!揭老底是吧?行!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体面地走出这个门!”
他这副杀红了眼的架势,瞬间将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朋友们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兴奋,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新一轮的互相伤害。
接下来,春阳如同一个精准的爆破手,将朋友们那些试图掩埋在岁月尘埃下的光辉事迹一个个炸了出来。大厅内尖叫声、笑骂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十分。
薛风禾又陪着玩了两轮游戏,杯中的“暮色山泉”也见了底。
她趁着新一轮游戏开始的间隙,身体微微向春阳那边倾斜,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结实的小臂。
春阳正仰头笑着,感受到那细微的触感,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立刻转过头。紫瞳在接触到薛风禾近在咫尺的平静目光时,瞬间变得专注。
薛风禾迎着他的视线,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我得走了。”
春阳点了点头:“我送你。”
他说着,便自然地站起身。
春阳的动作引起了旁边朋友的注意。“诶?春阳你去哪儿?”
春阳头也没回,随意地挥了挥手:“送送薛队,你们先玩着。”
在朋友们了然又带着揶揄的“哦——”声和口哨声中,春阳陪着薛风禾,离开热闹的大厅,下了主楼。
两人并肩而行,春阳脸上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平时爱笑的人,突然冷下脸来,显得压迫感极强。
薛风禾有些不自在地左顾右盼,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目光瞥见走廊一侧,透过巨大的玻璃墙,可见一个室内花圃,里面种满了奇异的发光植物,在昏暗中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微光,静谧而美丽。
她忙找了个话题,指向那边:“那是什么?很漂亮。”
春阳用余光冷淡地扫了一眼,语气平淡无波:“那是我种的花圃。”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完全面对她,紫瞳在昏暗光线下深不见底,“去看看?”
“不用了……”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春阳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力道却不容反抗,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蛮横的强势。
“看看而已,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不由分说地,春阳拉着她,上前推开了花圃的玻璃门。
一踏入花圃,薛风禾还没来得及欣赏这些流光溢彩的奇异花草,异变陡生!
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情绪,花圃内所有散发微光的植物,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黯淡,前一秒还梦幻迷离的空间,转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玻璃墙外映照过来的地灯微光,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咔哒。” 身后传来轻响,是春阳关上了花圃的门。
昏暗和寂静中,薛风禾的呼吸微微一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春阳的存在,他的气息,以及那只依然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的手。
然后,春阳低沉的声音在咫尺的昏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质问:
“为什么急着走……今天是我生日,就不能多留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