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吉姆·哈拉德摇摇头,「辛西亚人可不会永远当傻瓜。超重型投石机大概高六十四尺,在四千多多英尺外的城墙上也能一目了然。盘查过我们的辛西亚人脑中很快就会浮现我们的样子,载着众多木头的『难民』。」
沃林·巴克洛·瓦斯罗夫故作轻松:「或许他们没有那么快能够调兵遣将。」他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辛西亚主城西面没有城门,据说最近的暗门或者地道也在背面。就算是暗门,作为王室的逃生通道,一次大概只能通过三匹并行的骏马。辛西亚人不会蓦然使用这些暗门,他们不想暴露通道的位置。」
「别忘了还有黑骑手。」威尔顿说:「他们主力的营地就在西魏玛,要迅速杀入红树林简直易如反掌。我们,」他目光如炬:「要有自己的计划。」
「好了好了。」托耶夫清清嗓子,「总结了你们的意见,我有一个提议。如果————仅仅是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家伙没能撞破城墙,那有一点是毋庸置疑————」
「聚集在西魏玛前沿的哥德玛骑兵会马上撤退。」
「————对,威尔顿,就是这样。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开溜,刻不容缓,没有人会支援我们。」
「同意。」沃林小声应和。「如果刚好碰上黑骑手?」
「那就自求多福吧,哈拉德先生。」红发矮人冷哼,「就算有十个威尔顿也不一定能够在那群披风怪手里全身而退。」
「不能。」威尔顿赞同。
「但倘若我们运气上佳,能得到三女神的庇佑————噢,请原谅我开始信奉南方人的神明,哥德玛人就会按照原定方案从缺口攻入辛西亚。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稍作等候,等到增援前来再一同离开。他们的黑马比我们的要快多了。」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前来营救的打算。」
「这就是最坏的情况,威尔顿。」托耶夫·比林斯基对空长叹。「若真的如此不幸....」
「那就让年轻的先走。」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沃林身上。
他接着说:「还有那对母子。」
红发矮人忽然大笑起来。索林·都林与芬迪·杉木盾正在烤牛肉、蓝蓝·瑞思卡与绿绿·瓦尔密给对方互相挠痒、男孩聚精会神地思考着萤火虫为何能排泄出光亮,母亲被笑声吓得缩进草地里。
「你也是年轻人,沃林。」托耶夫说:「你才活了一百来岁。」
「我的意思是那些更年轻的人。」
吉姆问:「即便是让他们先离开,那又如何?黑骑手定会追上他们。」
「我们留下来拖住他们,或者让他们以为我们四个就是始作俑者....无论如何,确保他们能够从这里,这片血染的树林中安全离开。」
「我们四个?我还不到九十岁。」棕胡矮人苦笑。「你说得对,哈拉德先生。你也应该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放你妈的屁,酒鬼托耶夫。」吉姆·哈拉德紧握双拳。「我再说一次,放你妈的屁。」
「你们都在放屁。」威尔顿少有地激动起来:「我们是矮人,他们也是。从来没有矮人会临阵脱逃,抛弃同伴。我们反抗过巨人,屠杀过精灵,抗衡过人类。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矮人也没有抛弃过任何一位同胞...」
「我们如今要的是不是荣耀,那种东西留给人类吧,早在我们侵犯精灵与花海之丘之后便遗失了它。」沃林·巴克洛·瓦斯罗夫拔出短刀插到地上。「我们需要的是见证,是一种亲眼目睹过我们在这片大地之上天空之下所建立的宏伟功绩与伟大壮举的见证,是一种能让人类兑现诺言的见证,是一种能解下我们身上枷锁的见证。必须有人去见证这一切,从这带走这一切,回去宣扬这一切。唯有如此,才有人知晓我们所做的一切,理解我们为何犯下这种罪孽,明白人类会为此给予我们矮人族————乃至所有的非人种族怎样的回报。为此,他们就是使者,」他扭头看向那群年轻人,「我们只能依靠他们回去诉说一切。」
威尔顿沉默下来。「看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黑胡矮人点头。「他们不一定肯离开。」吉姆说:「至少芬迪不会。他一定想与我们奋战到最后一刻。」
「索林那孩子也不会!」托耶夫咬着牙说。「那对双胞胎也不会!」
「冷静点,我的兄弟。」沃林安慰道:「不一定会是最艰难的结局。」
托耶夫·比林斯基望着沃林说:「我也希望是最好的结局,是我们不用为了哥德玛而进攻与我们无冤无仇的民族的结局,是我们的公会不再被强行打压解散、矮人劳工被肆意解雇的结局,也是我们矮人族不用每年多上交占收入百分之八十的居留税、在法庭上有人类愿意也被允许为矮人或者其他类人种族挺身而出而矮人律师也能为人类辩护的结局。」他深呼吸,「但这些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沃林没有答话。
「晚餐做好了,先生们。」索林·都林神态腼腆。他似乎等待已久,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谢谢你,孩子。」吉姆·哈拉德起身,揉了揉索林的红发。「走吧,各位。」他俯视众人。「是时候品尝我们的最后晚餐了。」
「你是谁!?」梅德洛斯基·安卡德借助烛光,想看清艾丽莎的脸。「你不是黛西·克劳温,嗯?」
眼前的老头戴着圆框眼镜,看上去像有四只眼睛。他头发灰白,驼着背,四只眼睛轮流上下打量着女孩。艾丽莎觉得这个男人原本应该身材高大,风度翩翩,有着与他身板相符的自信。但现在他萎缩了。她暗忖,像是垮掉的塔楼。「是的,我不是克劳温夫人。」
「嗯?你不是?」他像是昆虫振翅那样躁动起来。「那你来干什么?来这里干什么?」执政官没理会正想解释的侍女,转而扯着秘书波蒂洛尔的衣襟。「你带她来干什么?波蒂洛尔?嗯?」
秘书似乎处变不惊,「她要求我带她前来见您,大人。」
「见我?嗯?你?」他盯着侍女的胸部。「你找我干什么?」
「我有话想跟您说,大人。」艾丽莎自然地忍受着他的目光。
「有话跟我说?」梅德洛斯基·安卡德脸上写着疑惑。没等侍女开口,他突然浑身一颤。「你要跟我说什么?快说啊!」艾丽莎被他疯疯癫癫的举止吓到了。「嗯?快告诉我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