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体不适....」
执政官似乎并不满意这个解释。只好编造一个借口了...「她生病了,大人。」
「生病!?」执政官大叫,「生病!」他跺着脚,「波蒂洛尔,快去叫上佩罗·里德!我们现在就出发!现在!」
秘书倒显得很平静。「大人,医生今天已经下班休息了。」
「休息?」他转而瞪着男秘书,「谁准许他休息?给我把他叫来!活着就扯死了就抬!」
「安卡德大人。」艾丽莎口吻坚决:「克劳温夫人不希望被打扰。」
梅德洛斯基·安卡德如同被拍死的苍蝇,掉回到椅子里。良久,他才开口:「那她让你来干什么?」
冷静,艾丽莎。不要害怕,就像平常说话一样。她微微挺起身子:「克劳温夫人希望与您断绝情人关系。」
执政官再度飞起。「再说一遍。」他说得特别慢,「你再给我说一遍?」
好,艾丽莎,别害怕。她把手按在胸脯上,「克劳温夫人想与您断绝...」
「胡说!胡说八道!」老人的声音摇动着宅邸。「这根本不可能!黛西不会说出这种话!你在胡说八道!贱人!」
眼看执政官就要冲过来,侍女有意识地往后退。波蒂洛尔站在一旁,充当石像骑士。「我没有说谎。」她壮起胆子,「她不想再做您情妇了,我绝无半句虚言。」
艾丽莎被逼到墙角。她能闻到他的呼吸,却没有她以为的那般酸败。「我告诉你,小贱人。是黛西·克劳温自愿做我情妇的。我没有强迫她。」
「这....」轮到侍女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嗯?不可能?」梅德洛斯基·安卡德狡黠地笑着:「你是她侍女对吧?那我问你,卡尔·克劳温是怎样作为贵族加入远征队的皇家骑士团的?嗯?」
艾丽莎哑口无言。
「听清楚了吗?明白了吗?贱人!」执政官一拳砸在她脑袋旁边,墙上的安卡德少爷的画像耷拉着嘴角,晃了两晃。「是她自己央求我做我情妇!好让他那毛头小子丈夫能进入骑士团!」
我不相信夫人会做出这种事...她感到眩晕。「可是...夫人明明给您送来了整整一马车的葡萄酒....」
老人发出震耳发聩的大笑,让人觉得这栋房子能屹立那么久也算是奇迹。「葡萄酒...没错,她是给我送来了葡萄酒。然而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艾丽莎看不出执政官此刻的喜怒哀乐。「她跟我说,能否用她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因为她觉得这些葡萄酒一定能在市场上卖出个好价钱,以回去补贴家用。」
女孩感到老人方才的那一拳似乎打中了她,正中眉心。执政官的笑声也逐渐消失。「所以我准许她成为我的情妇。」梅德洛斯基·安卡德的话语有一种渗人的冰冷。「她哭红了眼睛,对我说我很有魅力,能成为我情妇是她的荣幸...」他也开始红了眼睛。「她还说,希望我别嫌弃她并非处女之身,别嫌弃她已经生过孩子的身体....」他对艾丽莎笑笑,「女人只有在哭泣时说的才是真心话。你也是女人,应该明白吧?」
艾丽莎事后不记得她有没有点头。
「但如今她却不想再当我情妇....」老人把话挤出来,不让眼泪流出来。「她居然派家里的下人来打发我....告诉我想和我断绝关系....」他走回自己的书桌,步履蹒跚。「你们女人都是骗子,不论美丑都是骗子...」
艾丽莎感到又一中了一拳,这次打中的是心脏。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如此虚弱,如此需要依靠。她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觉醒了,一些女性特有的情感。
「大人...」她羞涩,断断续续。「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或者,我可以代替克劳温夫人....」
梅德洛斯基·安卡德怔在原地。我不后悔。她想。
「你代替她......?」老人似乎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转过身子。「你....?」他走向侍女。「你能代替些什么....?嗯?你能代替她什么....?」
「我还是处女。」她咽了咽唾液,「也没有生过孩子。」
「去他妈的处女!去他妈的孩子!」梅德洛斯基·安卡德喘着粗气,「黛西·克劳温原来是隆迪尔侯爵之女!是贵族!你是什么?下贱的东西!你能代替什么!?」
「我.....」我是什么?积聚在眼角的泪水似乎能提醒她答案。「我是...骑士的女儿...一名下级骑士...没有封爵..」她回忆起父亲的盔甲,他在她还没能认得他的样子时便在战争中死去。「我的母亲...母亲是一位男爵的私生女...」
「噢!然后呢?啊!等等,我好像懂了。」他面容张狂。「你意思是,你也是贵族的女孩喽?」一些唾液因激动而飞溅到女孩身上。「你想说你的体内也留着贵族的血液喽?放屁!」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托盘和上方的饮料都剧烈震颤了一下,酒杯翻倒,红酒也泼洒出去,滴落在地毯里。他恶狠狠地盯着艾丽莎,那拳头死死地按压着桌面,指关节发白,手背却通红如血。那拳头不是用来揍人的,而是想紧紧攒着一些东西,艾丽莎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是欲望,可能是自尊,也有可能是————时光。
他没有进一步行动。他注视着艾丽莎,带有一丝不可名状的意味。渐渐地,他摘下眼镜,用与生俱来的原始目光在她身上扫动。他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最终,他低下了头。
他哭了。无声痛哭。
艾丽莎看着他用双手捂着脸,嘴里呢喃出一些无意义的字句。她不懂他为何要哭,她也不可能懂。她还是个处女。
梅德洛斯基·安卡德用上一生的力气,挥手让她离开。艾丽莎陷入了他的悲痛当中,直到波蒂洛尔拉着她的手臂,她才清醒过来。
两人像耗子一样溜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