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普·伯利德用双手接住朝他脸上飞来的战锤,这让嗜血的弗烈兹始料未及。大派普咆哮着,用力将锤子推到卢达身上。受到剧烈冲击的卢达·弗烈兹勉强稳住身子,手中的武器因冲撞而掉到了地面。卢达刚弯下腰,腹部便传来剧痛,这是来自派普·伯利德的铁拳。下一秒,又一记左勾拳狠狠地命中他的左脸,鲜血瞬间流出作为点缀。卢达·弗烈兹往后退,摆出拳击的架势,只不过不太标准————双手像是棉花一样在脸前摇晃。大派普在熊吼过后迈出右脚,使出直拳,打算击碎对方的头骨。卢达弯下腰,躲过致命的拳击,棉花一样的拳头瞬间发力,上勾拳击中大派普的下巴。这一击过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十指再也不能合拢了。
吐掉口中的血水还有一颗门牙,派普·伯利德连续发动猛击。弗烈兹感到疑惑,他不是疑惑对方拳击的力度,也不是壮实身材所带来的抗打能力,而是疑惑他的体力。他不解为何半山堡伯爵在连续的使出能打死灰狼或者山猫的重拳之后马步没有半点摇晃,也没有剧烈的喘气,这一点即使是以往每日浸淫在斗兽场的卢达·弗烈兹来说也难以做到。他只好用双拳保护头部,抵御骤雨拳击。最终,他的防线被瓦解,派普·伯利德的右勾拳直接打凹了他的狗头盔甲,或者还打碎了他的头骨,这是大派普根据自己的指骨情况来判断的。钢铁巨人倒地,双手不断抽搐,拍打地面,尝试起来。「黑熊」半跪下身子,将卢达·弗烈兹的狗头夹在自己的左臂中,然后用力一扭,将他的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至此,猛兽之间的对决已经落下帷幕。派普·伯利德·,半山堡伯爵,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偿还了父亲半世纪前的血债,重拾了属于伯利德家族的荣耀。
石城堡男爵拉泽特依旧在大喊大叫。掌旗官波特被他的哭喊唤回意识,爬到他身边。「别再乱叫了。」他想帮他将马尸抬起,无果之后又夹着拉泽特的双肩,将他从重压下拖出来。「别出声了,大人。」他将他拉到一堆尸体旁边,自己也累得躺下。「我觉得我们已经尽力了,男爵。所以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我的意思是,装个死什么的,懂吗?」
「去你妈的男爵!」拉泽特含着眼泪,根本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我原本就不是什么男爵,只不过是酒侍!」他扔掉自己的头盔,波特为掩盖之下的美貌而感到讶异。「我原来根本就不需要来这个天杀的战场!」他忍不住地哭喊出来:「是因为,是因为马泰尔伯爵害怕上战场,才叫我出来替他送死!他给我封爵,比玩死一个男宠更简单。直到几天前,我才拥有自己的旗帜,自己的纹章,还是胡乱拼凑而成的。那个邪恶的伯爵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趣味,让一个只会倒酒的美男子上战场拼杀!你说,这有多歹毒!这是谋杀,谋杀啊!」
掌旗官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宣泄情绪。「可是现在我的腿断了啊!」他扒开波特的手掌,继续叫喊:「我只是想撤退啊!为什么会有狗屁一样的增援!?」波特的手松了下来,他对男爵的悲愤感同身受。「我现在已经赔上了自己的下半身,一切都完了啊!」
「你现在还活着。」波特忍着方才头部落地所带来的后遗症,艰难地说:「至于你的腿,可能只是骨折,还有补救的机会。但是如果你再这么大喊大叫,我们就真的要和这些尸体躺一辈子了。」石城堡男爵拉泽特闻言,吸着鼻子,将一具头部中箭的辛西亚骑兵尸体拉到自己身上,逐渐停止哭泣。
半山堡伯爵派普·伯利德捡起自己的宝剑「碎骨者」,发觉身边有几个弗烈兹正在慢慢逼近。「想为那个畜生报仇?」大派普用通用语大声质问,得到的是弗烈兹们的龇牙咧嘴。「才四个人。」伯爵大笑:「才四个人。」那四个弗烈兹像是心有灵犀,几乎同时朝大派普扑来,动作步调趋向一致。派普·伯利德双手举剑,以顶势起手,右脚往前跨出,一剑斜劈削去了第一个弗烈兹的半个肩膀。然而,过大的动作与间隙暴露了他左腋下的空档,第二名弗烈兹把直剑刺了进去。大派普一声哀嚎,悲壮得仿佛能将死人唤醒。伯爵松开左手,忍着指骨碎裂后的剧痛,单凭右手用剑往左上方挑,弗烈兹二号人头落地。同样的空档,同样的位置。第三名弗烈兹从他的身后绕到右边,把剑插入伯爵的右后肩。大派普单膝下跪,悲鸣声响彻战场。纵使双肩剧烈疼痛且无法发力,半山堡伯爵还是将巨剑横握,用身体的力量撞向弗烈兹三号,刺入他只有皮甲,保护薄弱的腰部。他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能将弗烈兹从地面上提起。直到这位弗烈兹掉了一地的肠子,伯爵才把他甩离剑锋。最后一名弗烈兹,四号选手吓得目瞪口呆,慌忙上前补刀。派普·伯利德跪在地上,熊血已经流了一地,看起来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不过,他光凭眼神就已经让弗烈兹四号有所顾忌,走路磕磕碰碰。战场永远都那么让人出乎意料,难以感到厌倦。看准时机,一块碎石,击中了他的太阳穴,波特证明了他要是当弓箭手或者投石手肯定更有出息。弗烈兹四号摸着自己的头盔,感到头晕目眩,而就是这个当口,波特握着短剑朝他冲来,把他撞倒猛刺对方的喉咙。
拔出多余的一剑,弗烈兹的颈部早已血肉模糊。掌旗官颤抖地收起武器,跑到自己的主人身边。没走两步,他就跌倒在地,这不是他的原因————因为大地在震动。碎石浮空,地面开裂,伴随蔓延在空气中的金光。弗烈兹们终于意识到恐惧,一半因为卢达·弗烈兹的惨死,一半因为地震。哥德玛指挥官阿登特爵士眼见凶暴的敢死队都失去了斗志,只好被迫后撤到他们原来的集结地点————步兵们握着长矛,蓄势待发等到的却是弗烈兹的撤退,感到想到不解。有人质问阿登特,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惩罚,只是默默摇头。但当步兵们见到那座坚不可摧的黄金之墙后,便会感激爵士为他们做的一切。
掌旗官波特用尽全力,想把已经失去意识的大派普从发光且正在开裂的缝隙中拖开。「我应该去做修士,帮忙抬病人或者是捡尸体。」他自嘲地说。「拜托你给我动一下,大人。」派普·伯利德很重,他每走两步就要喘两口气。「老实说,」他又自言自语,「我也只是个掌旗官,根本不需要冲在最前。我只需要在军阵中举着战旗就好了。所以,我也很倒霉,男爵。」
最坏的情况突然在他眼前发生。辛西亚人因对方后撤而开始自行组织大规模的追击,而这将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被魔法屏障切断后撤的道路,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波特知道魔法屏障的战术,知道帕法海姆公爵的计划,但现在他几乎对战局的影响无能为力。「别追了!」他盲目地叫着:「停止追击!」他猜测他的的声音根本无人听见。
他猜错了,因为另一种更为直白的声音回应了他。拉泽特,石城堡男爵推开眼前用来伪装的尸体,将还带有尿味的号角放入嘴中,用仅有的力气吹奏最为悲壮的乐曲。伯利德家族的其余军号手马上给予回应,撤退号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干得好,男爵。」掌旗官波特扬起嘴角,继续将自己的领主拉离深渊————半山堡公爵已经有一半的身子卡在地缝里。号角声有些变了味,变得有些颤抖。拉泽特一边吹着号角,一边往后挪,挪到死人堆上————一个哥德玛骑士朝他缓缓逼近,沾血的多孔面甲完全遮蔽了他的神情。拉泽特浑身发颤,下体又流出了温暖的液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停止吹奏。在从前,他就已经听过传说,号角和军号都是用生命来续写音符的,谁吹奏,谁就会吹散自己的生命。这传说居然是真的。他已经卡在尸堆中,无路可去。而我也成为了传说。
纵使他懦弱、市侩、毫无骑士精神,日后还是成为了传说的一部分。波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哥德玛骑士扔去。他的准头依然不减,准确命中了石城堡男爵拉泽特的左脸。号角声断了,男爵被砸晕了,好在他已经吹出了那点点星火,由其余的军号手替他传承下去。哥德玛骑士愣了愣,转过头来盯着掌旗官,现在轮到波特感到腿软。幸运的是,拉泽特男爵的新任副官赶到自己的领主面前,用佩剑从后颈收割掉还在疑惑的南方人的性命。
派普·伯利德意识朦胧,感到有人在拖着自己。战场的叫喊声越来越少,自己麾下的骑士们大多不再追击,而是构建起防线。片刻,又多了一个人帮忙将自己从裂缝中拖出来,沙尘、碎石、泥土还有金黄色的粉末从裂缝中浮空而起,渐渐形成一道半透明的、浮动的金色波浪。下一刻,金黄色的屏障从地底下一涌而出,速度之快让他诧异,让他右前方想从裂缝对岸跨回来的伯利德家的骑士直接从裆部被一分为二。半透明的魔法屏障很高,大概比辛西亚之墙还要高,带着若隐若现的狂暴金色电流。「金砖墙」————帕特里克·福特改良后的阿西罗单层魔法屏障,日后成为众多魔法学院的防御魔法课程的必修课,成功抵挡了哥德玛所向披靡的军队长达六小时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