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恨我入骨。
秦啸力保我,他不敢明面动手,就散布谣言:“妖女勾引主帅,致军心涣散!主帅为她调账、放马、堆药草,军纪何在?”
谣言像野火,一夜烧遍军营。
士兵看我的眼神变了。
从前是敬畏——毕竟我是从乱葬岗活着回来的人;如今是鄙夷,是嫌恶,是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打水时,有人“不小心”泼我一身冷水,寒冬腊月,湿衣贴骨,冻得我牙关打颤;
领粮时,有人猛地一推,我摔在泥地里,粗粝的沙石磨破手肘,血混着灰,没人扶我;
连军医见我都绕道走,仿佛我身上带着瘟疫。
最狠的是夜半。
我刚躺下,帐篷外就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一块石头砸穿帐布,擦过我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砰!砰!砰!”
更多石头砸来,像冰雹,又狠又密,砸得帐篷摇晃欲塌。
我坐起来,不躲,不闪,就坐在草席上,背脊挺直如刀。
一块尖石砸中我左肩,皮开肉绽,血立刻涌出,染红粗麻衣衫,温热黏腻,顺着胳膊往下淌。
可我笑了。
“砸吧,”我对着帐外喊,声音清晰、冷硬,像铁片刮过石板,“砸不死我。”
石头渐渐停了。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哭,等我逃,等我跪地求饶。
可我偏不。
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在草席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疼吗?
疼。
可比起心口那刀,这点疼,算什么?
我姜凌云的命,是乱葬岗爬出来的,是尸水泡过的,是刀尖上滚过的——这点石头,连挠痒都算不上。
就在这时,消息传来:军需官王胖子死了。
“暴病身亡”,尸首当天焚毁,连骨灰都没留。
军中传言他贪污军饷,畏罪自尽。
可我知道,他是被灭口的。
他手里有亲笔签收单,能直接指认陆啸天私调军粮,换疫骨草——
那批草,正是导致云门三百二十七口高热暴毙的毒源!
我得拿到它。
夜半,我摸到乱葬岗——军中死人,都埋在这。
黄沙漫天,白骨露野,乌鸦在枯树上“呱呱”叫,像在哭。
王胖子的坟新土未干,棺材简陋,连碑都没有,只插了根木牌,写着“王氏之墓”。
我用匕首挖土,指甲翻裂,血混着泥。黄沙灌进鞋里,磨得脚底生疼。
棺盖撬开,里面是一具焦尸。
皮肉碳化,黑得发亮,散发着一股焦臭和腐味,熏得人想吐。
我屏住呼吸,伸手进尸身指缝。
焦黑的手指蜷缩着,像死前死死抓着什么。
我用力掰开,指甲抠进焦肉,恶心感直冲喉咙。终于,抠出半张纸。
纸被火燎过,边缘焦黑卷曲,字迹模糊不清,可中间两个字还清晰可见:
“……陆……”
是“陆”字偏旁!
下面还有半截“阝”,正是“陆”字的右半!
我攥紧纸,手在发抖,不是怕,是兴奋。
这就是铁证。
陆啸天亲笔授意,王胖子亲笔签收,军粮换疫骨草,铁板钉钉。
我把纸贴身藏好,塞进心口,用布条缠紧,像藏一把刀。
回营路上,月光惨白,照着满地白骨。
风卷起沙,打在脸上,像刀割。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陆啸天不会让我活过三天。
副将、眼线、暗哨,都会动起来。
可我不怕。
刀已出鞘,血未干。
这局,该收网了。
而我,就是那根勒住他脖子的绳——
越挣扎,勒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