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太平了三年。
三年无战事,烽火台积了灰,连巡逻的狼都懒了,蹲在沙丘上打盹。可今夜,狼嚎变成了马蹄声,如雷滚过黄沙。
“敌袭——!”
号角撕裂夜空,凄厉得像哭。火光冲天而起,不是主营,是粮仓方向。
我猛地从草席上坐起,帐外已乱作一团。可不对——敌骑绕开了中军大营,直扑我所在的偏营!火矢如雨,专往我帐篷招呼,一支接一支,像长了眼睛。
太假了。
边关太平三年,北狄怎会突然夜袭?还精准绕开主帅营帐,只攻我这偏营?
这是陆啸天的局。
他收买了北狄边缘部落的小股骑兵,演一场“敌袭”,只为杀我。
嫁祸我勾结外敌,引寇入营,名正言顺除掉我,还能废了秦啸——主帅护敌,罪加一等。
亲兵呢?
全被副将调去守粮仓了,一个不剩。
我的帐篷,成了孤岛,四面火海。
敌骑围帐,火矢如雨。
一支火箭射穿帐顶,落在草席上,火苗“轰”地窜起,燎着了我的衣角。
我拔出秦啸送的短刀——刀鞘上“护你”二字已被我磨平,现在,它只是一把刀。可刀再利,也挡不住百骑围杀。
不能死在这儿。
我割下帐布,撕成一面三尺长旗。
又拔出银针,狠狠刺入手腕,热血涌出,温热黏腻。
蘸血为墨,在旗上书一个大字:
“云”。
笔画刚劲,血迹淋漓,像一道符咒。
然后,我冲出火帐,站在火海中央,高举血旗,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云门姜氏在此!”
声音穿透火海,震得敌骑一愣。
为首骑兵勒马,眼神惊疑,手里的弯刀都放低了。
云门。
二十年前,云门先祖随太祖皇帝平定边荒,三百死士夜袭北狄王帐,火烧连营三十里,一战定乾坤。
云门威名,震慑边荒,连北狄王庭都立下铁律:遇云门旗,退三十里。北狄小儿夜啼,闻“云门”二字即止。
这些骑兵,虽是边缘部落,怎会不知这传说?
他们犹豫了,马蹄踟蹰,火矢渐稀。
就是这一愣,给了我生机。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雷霆劈开火海。
马蹄踏碎火矢,铁甲染血,单骑冲入敌阵,像一尊杀神。
是秦啸。
他撕碎了中军帅令,扔在火里,纸灰混着火星飞上天。
单手提刀,另一只手向我伸来,吼声如雷:“上马!”
我扑过去,他一把将我拽上马背,用铁甲护在身前。
箭雨立刻转向他。
“噗!”
一支箭穿肩胛,血溅在我脸上,温热黏腻。
他闷哼一声,却吼得更响:“有我秦啸在,谁敢动她!”
声音如雷,震得敌骑胆寒,纷纷后退。
他单手挥刀,刀光如雪,劈开一条血路。
马蹄翻飞,踏过火海,冲出重围。
身后,火光映红半边天,偏营已成焦土。
我趴在他背上,闻到他身上血腥味混着铁锈味,还有那股熟悉的药香——他还在喝我三年前留下的方子,治他心脉旧伤。
“为何来?”我声音嘶哑,指甲掐进他手臂。
“你若死,”他喘着粗气,声音却坚定如铁,“我提头谢罪。”
我闭上眼,眼泪混着血流下。
这傻子。
军令如山,主帅擅离中军,违者斩立决。
他为我,赌上了命,赌上了边关三十万将士的信任。
可我知道,这局还没完。
陆啸天要的,不只是我的命。
是他秦啸的命,是边关军权,是整个江湖的覆灭。
而我,只能往前走。
因为身后,是万丈深渊。
而前方,是血路,也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