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站在院门口,听见屋里传来药碗落地的碎裂声。她没有停下,抬脚跨过门槛。
屋内陈老夫人正靠在床头,脸色铁青。医者立在一旁,手还悬在半空,像是刚收回诊脉的动作。
“你说什么?”陈老夫人声音发抖,“我只剩三日可活?”
医者低头:“脉象已乱,心气将竭,恕小人无能为力。”
江知梨走到桌边,拿起那碗被打翻的药渣看了看,又放回原处。她没说话,只朝医者点了点头。
医者会意,从药箱取出一张方子,双手呈上:“此方只求延缓苦痛,不敢言治。”
江知梨接过扫了一眼,吹了吹墨迹未干的字,收进袖中。“你去吧。明日同一时间再来。”
医者行礼退下。
屋里只剩她们两人。窗外风穿堂而过,吹得帷帐晃了两下。
江知梨转身盯着床上的人:“你让人往我药里下毒,结果自己吃进了更重的寒剂。现在信不信命?”
陈老夫人喘着气:“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那药有问题!”
“那你为何昨夜让翠娥去厨房找李婆子?为何用你的玉佩作证?为何说只要事成,便给你儿子安排差事?”江知梨一步步走近,“这些话,是你亲口说的。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赖?”
“那是栽赃!”陈老夫人猛地拍床,“你早就盯上我了是不是?从你回府那天起就在算计我!”
“我是算计你。”江知梨冷笑,“但你先动的手。你想借死拉我垫背,让我背上谋害婆母的罪名。可惜你忘了,这府里的药,如今归谁管。”
陈老夫人嘴唇哆嗦:“你……你换了我的药?”
“不是换,是加。”江知梨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乌头本就伤身,再配上断续膏和寒性药材,只会让旧疾发作更快。你现在心跳不稳、四肢发冷,都是药效上来了。”
“你疯了!你想害死我!”
“我不想你死。”江知梨看着她,“我要你活着。活到族老上门那天,当着全府上下,听他们说我如何被你陷害,又如何自保反击。”
“你做梦!”陈老夫人挣扎着要坐起,“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穿魂之人!你根本不是沈挽月!你是个妖妇!”
江知梨忽然笑了:“你说我是妖妇?那你呢?一个好端端的老夫人,为何半夜偷偷派人往主母药里添毒?为何留下玉佩当凭证?为何明知自己病重还要铤而走险?你不比妖更可怕?”
陈老夫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江知梨站起身:“我已经让云娘把消息传出去了。今早厨房的人都知道,你因恨我掌权,意图毒杀主母未遂。现在整个府里都在议论,说你心术不正,连祖宗都不得安宁。”
“你胡说!没人会信你!”
“信不信不重要。”江知梨淡淡道,“只要他们听见就够了。流言一起,你就再也翻不了身。管家权不会还你,族老也不会帮你。你这一生最看重的东西,都会一点一点被我拿走。”
陈老夫人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她抓着被角,指节泛白。
江知梨没有上前扶她。
片刻后,陈老夫人喘匀了气,抬头瞪着她:“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个嫁进来三个月的媳妇,也配在这府里称王称霸?等明轩回来,我让他休了你!让你滚出陈家大门!”
“陈明轩?”江知梨挑眉,“他现在还在城外练兵,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而且——”她顿了顿,“你觉得他会信你,还是信我?一个病得快死、还想害儿媳的老夫人,和一个稳住内宅、主持大局的主母,你说族里长辈会站谁?”
陈老夫人咬紧牙关:“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这话你留着对祖宗说吧。”江知梨转身走向门口,“从今天起,你的药每日由我亲自煎好送来。饭食也由我指定的人做。你身边这些人,今晚就会被调走。”
“你敢动我的人?”
“我已经动了。”江知梨拉开门,“翠娥送去洗衣局了。李婆子关在柴房。其他人,只要你敢再使一个眼色,我就换一拨。”
门外仆妇低头候着,不敢抬头。
江知梨走出去,在台阶上站定。风吹起她的裙角,她抬手拢了拢发丝。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枕头砸地的声音。
她没回头。
第二天清晨,江知梨刚用完早饭,就有小丫鬟跑来报信。
“夫人,老夫人昨夜吐了两次,今早喊不动了。”
江知梨放下筷子:“请医者过来,我去看看。”
她到的时候,医者已经把完脉。
“如何?”
医者摇头:“气血更弱了,恐怕撑不过今日午时。”
江知梨点头:“写个方子,就说无力回天。”
医者犹豫:“这……若族老问起……”
“你只管写。”江知梨盯着床上的人,“我说她快死了,她就得快死。”
医者低头磨墨,写下药方递上。
江知梨接过看了眼,收入袖中。
床上陈老夫人睁着眼,目光浑浊。她看见江知梨,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江知梨走到床前,俯身:“你听见了吗?医者说你活不过中午。你现在后悔吗?后悔不该对我下手?”
陈老夫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眼角抽搐。
“你费尽心机,就想把我赶下去。”江知梨声音不高,“可你没想过,我既然能防住第一招,就能防住第二招。你每走一步,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老夫人抬起手,指向她,指尖颤抖。
江知梨握住那只手,轻轻按回被子里:“别激动。你要好好活着,至少活到族老来的那天。我想让他们亲眼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绝路的。”
她直起身,对门外道:“准备热水,给她擦身。换一套干净衣裳。别让她像个将死之人躺在这里。”
仆妇应声进去。
江知梨走出屋子,阳光照在脸上。她眯了下眼,抬手遮了遮。
云娘迎上来:“夫人,西角门那边有动静。昨晚有人想往外递东西,被暗卫截住了。”
“是什么?”
“一封信,封口盖了陈家私印。”
江知梨冷笑:“她是真不怕死啊。病成这样还不忘联络外人。”
“要拆开看吗?”
“不必。”她挥手,“原样留着。等族老来了,当众打开。”
云娘低头:“是。”
江知梨望着远处的祠堂方向,站了一会儿。
“去把周伯叫来。我有事问他。”
傍晚,江知梨再次踏入陈老夫人的房间。
屋里点了灯,光线昏黄。陈老夫人闭着眼,呼吸微弱。
她走到床前,静静看了片刻。
然后开口:“你便这样想害我?如今,你自食恶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