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她没说话,只是把纸条递过去。
江知梨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上面是几行歪斜的字,说陈老夫人今早去了祠堂,见了三位族老,中午前又派人去请了两位外房长辈。
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桌角的铜盆里。
火苗窜了一下,纸团烧了起来。
“她们在说什么?”江知梨问。
“说您心狠,逼得赵轩上吊。”云娘低声答,“还说您管教女儿太严,手段阴毒,不配当家主母。”
江知梨冷笑一声,“就这些?”
“还有……”云娘顿了顿,“说您前世是侯府主母,如今魂穿长女之身,本就是妖邪之举,不该掌权。”
江知梨盯着那点火光,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她没动怒,也没惊讶。这种话迟早会来。陈老夫人被夺了管家权,儿子又被她整治得不敢抬头,怎么可能甘心。现在拉拢族老,不过是想借规矩压人。
“她们打算怎么办?”
“明天设家宴,请全族长辈齐聚正厅,要您当众交出账册和钥匙。”
江知梨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阳光正好,照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泛出一层白光。
她眯了下眼。
“你去查,那几位族老最近谁收了陈家的东西。”她说,“尤其是西院那位三叔公,最爱贪小便宜。”
云娘点头,“我已经让人盯着了。”
“别打草惊蛇。”江知梨回头,“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云娘走后,江知梨坐回桌前,翻开手边的记事簿。她一页页翻过去,指尖停在某一行。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笔支出——五百两银子,用途写着“修缮祠堂”。
她记得这笔钱。当时陈老夫人说是族里急用,让她从陪嫁里先垫上。她给了,可后来没人提还钱的事。
她合上簿子,嘴角微扬。
第二天晌午,陈家正厅坐满了人。
族老们按辈分坐在两侧,陈老夫人坐在主位旁,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她身边站着两个嬷嬷,像是随时准备开口。
江知梨进门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她穿着月白襦裙,外罩鸦青比甲,发髻简单挽起,插了一支银簪。手里拿着一个红木匣子。
她走到中央,站定。
“今日召集我来,所为何事?”她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
三叔公咳嗽一声,开口道:“听闻近日府中流言四起,说你行事狠辣,逼得外人寻短见。我们身为族老,不得不问一句——你可有自省?”
江知梨看着他,“谁告诉您的?”
“街坊都在传。”另一位族老接话,“连城南的茶馆都说起这事。”
“哦。”江知梨点头,“那您知道赵轩为什么会上吊吗?”
“这……”那人一愣。
“因为他骗财骗色,还想侵吞我的陪嫁。”江知梨打开手中匣子,拿出一叠纸,“这是我让人查到的婚契副本,上面有他的画押。他还欠着赌坊三百两银子,拿我的名字做保。”
厅内一下子安静了。
“您若不信,可以去查。”她把纸张递给离得最近的族老,“顺便也查查,他昨夜被人救下后说了什么——他说他知道我魂穿的秘密,只要放他一条生路,他就闭嘴。”
她顿了顿,“可一个将死之人说的话,你们真信?”
没人接话。
三叔公脸色变了变,把纸推给旁边的人。
江知梨环视一圈,“还有别的事吗?”
陈老夫人这时开口:“你不必装清白。你夺我权、压我儿、毁我名声,现在倒说起道理来了?”
“您说得对。”江知梨转向她,“我确实夺了您的权。因为您把账做空,把铺子转到自己名下,连祠堂修缮的钱都让我垫付。五百两银子,您还了吗?”
陈老夫人嘴唇抖了一下。
“我没逼您儿子做什么。”江知梨继续说,“是他自己喝醉了打人,打了外室,闹出假孕丑闻。您要怪,怪他不行。”
“你——!”陈老夫人猛地站起来。
“我还留着证据。”江知梨淡淡道,“不只是账目,还有您私下送出去的五匹绸缎、两对玉镯。送给谁了,我不说,您心里清楚。”
厅内一片寂静。
一位年长族老皱眉,“这些事……属实?”
陈老夫人没回答。
江知梨合上匣子,“各位长辈远道而来,想必不是为了听几句闲话。既然如此,我也不耽误时间。”
她转身要走。
“等等。”三叔公突然叫住她,“你说我们收了陈家的好处?”
江知梨停下脚步,没回头。
“我没说。”她说,“但我提醒一句——族规第七条,外房不得干预主宅家务,违者罚俸三年。您昨天刚收了一对金耳坠,是从陈家厨房领的赏吧?”
三叔公脸色骤变。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有人低头,有人移开视线。
江知梨走出门时,阳光刺眼。
云娘迎上来,“他们都听见了。”
“听见就够了。”江知梨说,“接下来,等他们自己散。”
“您就不怕他们再联合?”
“怕?”江知梨笑了笑,“他们越聚,越容易露马脚。我现在只等一个人松口。”
“谁?”
“西院那个送信的小厮。”江知梨看向远处,“他昨天夜里偷偷去过赵轩住的地方。”
云娘眼睛一亮。
江知梨抬脚往前走,步子不快,但稳。
第三天清晨,周伯来了。
他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本旧册子,封面已经发黄。
“找到了。”他把册子放在桌上,“三十年前,侯府有过一次家变。”
江知梨翻开第一页。
上面记录着一场类似的争权事件——当年一位主母被族老围攻,说她专权跋扈,最后靠一条旧规反杀:**凡族老参议家务,须有实据三项,否则视为构陷,逐出祠堂**。
“这条规还在。”周伯说,“只是没人敢提。”
江知梨手指划过那行字,慢慢笑了。
“那就让他们再聚一次。”她说,“我要他们亲口承认,没有证据,就敢定我的罪。”
周伯点头,“我这就去联络几位老仆,他们当年都见过这事。”
江知梨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铜牌。
那是她昨日从账房暗格里找到的——陈老夫人私盖的印鉴模子。
她把铜牌放进袖中。
“明天。”她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什么叫规矩。”
当天傍晚,云娘带回新消息。
西院小厮招了,说是陈老夫人让他送信给赵轩,许诺只要赵轩继续闹事,就给他五十两银子安家。
江知梨听完,只说了一句:“记下证词,按手印。”
她坐在灯下,开始写一份名单。
每写一个名字,就在后面标上一项证据。
三叔公收礼、二婶婆传谣、陈老夫人指使下人作伪证……一个个名字列下来,像一张网。
她写完最后一笔,吹熄了灯。
屋里黑了,只有窗外透进一点月光。
她没睡,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明天不会轻松。但她不怕。
这些人以为靠几张嘴就能压她一头,却忘了她活过两辈子。
第一世,她为家族耗尽心血,换来儿女惨死。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孩子,她的权,她的命。
第四天上午,族老再次聚集。
这次是江知梨亲自下的帖子,请他们来听一件“关乎陈家族誉的大事”。
人到齐后,她站在厅前,手里拿着那份名单。
“各位长辈。”她开口,“前日你们说我狠毒、说我邪异,要我交出权力。今天我来问一句——你们有没有证据?”
没人说话。
“没有证据,就凭几句流言,就想废一个主母?”她声音提高,“那我也可以告你们诽谤、构陷、扰乱家规。”
三叔公脸色发白,“你……你这是威胁?”
“这不是威胁。”江知梨拿出铜牌,“这是证据。陈老夫人私刻印鉴,挪用公款,贿赂族老。这位小厮已经画押作证。”
她又拿出一叠纸,“这是账目对比,这是通信记录,这是收礼清单。每一项,我都准备了三份。”
她扫视全场,“你们谁觉得自己干净,可以站出来。否则,从今日起,所有族议必须由我批准,否则无效。”
陈老夫人猛地拍桌,“你敢!”
江知梨看向她,“我不敢?那你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