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坐在房中,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是云娘刚送来的消息,说陈老夫人昨夜又去了祠堂,这次带了香烛和红绸,像是要办什么事。
她把纸折好,放在桌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云娘走进来,低声说:“周伯来了,在外面等着。”
江知梨点头,“请他进来。”
周伯拄着拐杖走进屋,脸上有风霜留下的痕迹。他站在门口,没急着说话,先看了眼四周。
“没人跟着。”江知梨说。
周伯这才走近,在她对面坐下。“您找我,是为今天早上的事?”
“你知道了?”
“府里都在传,说陈老夫人联合族老,要在三天后开祠堂大会,定您的罪名。”
江知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他们想用旧规压我?”
“是。”周伯声音低沉,“但您也可以用旧规反制。”
“你说的是哪一条?”
“三十年前那一次。”周伯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纸页已经发黄,“当时侯府主母被七位族老围攻,说她私通外臣,图谋家产。结果她拿出一条祖训——凡族老三人以上联名参议主母,若无实据三项,即视为谋反,可削其族籍,夺其供奉。”
江知梨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
那行字写得清楚:**族老构陷主母,等同叛族,依律惩处。**
她抬头,“这条规还在?”
“在。”周伯点头,“只是多年未用,大家都忘了。”
江知梨合上册子,嘴角微动。
“他们以为拉几个人就能逼我低头?”她说,“那就让他们再聚一次。”
周伯看着她,“您打算怎么做?”
“他们不是要证据吗?”江知梨把册子递回去,“我就给他们证据。”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文书。
这是这几日整理出来的账目往来、通信记录、还有西院小厮的画押证词。每一份都清楚写着谁收了钱,谁传了话,谁写了伪信。
“三叔公收了两对金耳坠,二婶婆帮着散播谣言,陈老夫人指使下人伪造我的笔迹。”她一边翻一边说,“现在还差一件——他们联名的帖子。”
“您想要哪份名单?”
“对。”江知梨转头,“你去祠堂时留意一下,他们若写了联名书,一定会存底。找到它,偷出来。”
周伯皱眉,“这风险不小。”
“我知道。”江知梨语气平静,“但我们现在不动手,等他们开了祠堂大会,我就再无翻身之机。”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周伯终于点头,“好,我今晚就去。”
“别硬来。”江知梨说,“若有人守着,你就回来。我们不争这一时。”
周伯走后,江知梨坐回桌前,开始写一封信。
信很短,只说三天后有大事宣布,请几位忠于侯府的老仆届时到场。她在信末盖上自己的私印,然后交给云娘。
“送去东巷三户人家。”她说,“必须亲手交到他们手上。”
云娘接过信,犹豫了一下,“您真要在这时候动手?陈老夫人可不是好惹的。”
“她越急,越容易出错。”江知梨看着窗外,“她以为我不敢动族老,可她忘了——我不是原来的沈挽月。”
当天傍晚,周伯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边缘有些破损,但字迹清晰。
“找到了。”他说,“藏在祠堂神龛后面的暗格里,用油纸包着。”
江知梨接过那张纸。
上面列着七个人的名字,都是族老,最前面的就是三叔公。每人名下都有签名画押,写着“共议主母失德之事”,落款日期是昨天。
她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
“他们连理由都写好了。”她冷笑,“说我专权跋扈、欺压长辈、勾结外臣——最后一项从哪来的?”
“我听人提过。”周伯说,“说是您前日见了城南林家的人,他们便说您与旧勋贵往来密切,心怀不轨。”
“林家?”江知梨眯起眼,“那是沈棠月外祖家的远亲,不过打个照面罢了。”
“可他们就拿这个做文章。”
江知梨把纸放下,“好,既然他们想玩大的,那就玩到底。”
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块木牌,正面刻着“侯府执事”四个字,背面有个小小的编号。
“这是我昨日从账房查到的。”她说,“陈老夫人私下调拨了二十石米粮,说是救济灾民,可那些米根本没出府门。运单上有她的私印,也有这位三叔公的签字。”
她把木牌和联名书并排放在一起。
“再加上之前的收礼清单、通信记录、伪证供词……”她低声说,“够了。”
周伯看着她,“您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后天上午。”江知梨说,“就在他们打算开祠堂大会的时候,我先召集所有人。”
“您不怕他们反咬一口?”
“怕?”江知梨摇头,“他们若敢当众开口,我就当场拿出这些。到时候,不是我定他们的罪,是祖训定他们的罪。”
屋里静了下来。
云娘端了杯茶进来,放在桌上。茶水冒着热气,江知梨没碰。
“您这两天都没怎么睡。”云娘轻声说。
“事情没完,睡不着。”江知梨盯着那堆文书,“我要让她们知道,什么叫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第二天清晨,府中气氛变了。
几个族老家的下人来回跑动,像是在传递消息。陈老夫人也没再装病,一大早就让人打扫正厅,摆上香案。
江知梨站在窗边看了会儿,转身对云娘说:“去通知那几位老仆,后天准时来。”
“您真要当众揭发?”
“不然呢?”江知梨反问,“等她们把话说尽?把势造足?让我跪着认错?”
她拿起桌上的联名书,撕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签名。
“她们以为我不知道?”她说,“她们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沈挽月?”
云娘低下头,“我只是担心……您一个人,扛得住吗?”
江知梨看着她,“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们,有孩子,有侯府的规矩。”
她把书页合上,放回匣中。
“明天这个时候,她们就不会再想着夺权了。”
第三天一早,江知梨换了一身衣裳。
月白襦裙,鸦青比甲,发髻梳得整齐,银簪插在右侧。她手里拿着一个红木匣子,里面装着所有证据。
她走出房门时,云娘跟在身后。
“人都通知到了?”她问。
“到了。”云娘说,“东巷三位老仆都说一定来,周伯也答应在祠堂外候着。”
江知梨点头,“走吧。”
她一路走向正厅。
路上遇到几个下人,看到她都低头避开。有人小声议论,她也不理。
正厅门口,已经有几个族老到了。
三叔公正站在台阶上,和另一位族老说话。看到江知梨走来,两人立刻停下。
她径直走上前,站在中央。
“各位来得早。”她说。
三叔公冷哼一声,“我们是来主持公道的。”
“公道?”江知梨打开手中匣子,“那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宣布。”
她拿出那张联名书,高高举起。
“你们七人联名参议主母,可有实据三项?”
众人一愣。
“按祖训,三人以上联名劾主母,须有确凿证据三项,否则视为构陷,削族籍,夺供奉。”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拿得出吗?”
三叔公脸色变了,“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不仅有这个。”江知梨又拿出一叠文书,“还有你们收礼的单据,伪造书信的证词,私调粮草的运单。每一项,我都准备了三份。”
她扫视全场,“你们谁想先看?”
没人说话。
厅外传来脚步声,周伯带着几位老仆走了过来。他们站在门口,神情肃穆。
江知梨把联名书往地上一扔。
“你们想夺权?”她说,“那就看看,是谁在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