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娘们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少帅热络讨论时。
听到脚步声的路珍予回头。
沈京肆捏着手机,来到露台。
他将手机举到耳边,“可以说了。”
彼端传来女人的声音,“少爷,您吩咐的都已经办妥,段老确实怀疑您和珍珍小姐,陶小姐也已经被查出来,两家今晚闹得挺不愉快的,人刚走,段小姐就剖腹自杀了。”
暗夜下,男人锋挺的眉心蹙起,“人死了?”
“还没,听说是还在医院抢救。”女人问,“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么?”
“不用了,现在收拾东西离开段家,有人在外面接应,跟他走。”沈京肆沉声,“提醒一句,如果不想死,就别再回京城。”
彼端语气淡下,“是,我知道。”
沈京肆,“尽快撤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躲在角落里的小崔抿抿唇。
哪里辛苦,是万幸她命不该绝。
要不是当初管家思来想去最后帮她联系了沈京肆,估计她的后半生都得被耗死在这。
“少爷,我…想问下,珍珍小姐她还好么?”
回头对上从客厅探来的视线,沈京肆冲小人儿挽挽唇。
回过身,“她很好,现在,她是我的夫人。”
听筒里传来如释重负的吐息。
“那真是太好了。”小崔说,“少爷,祝您和珍,哦不对,该是叫少夫人了,真心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也是。”
电话挂断。
沈京肆站在那,目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夜。
面前的昏暗伴随身后的欢声笑语模糊了那张浸在暗色下的面容。
…
一群人喝到十二点才散场。
深夜凄凄,洗漱完的路珍予擦着头发出来,看向模糊在玻璃窗中的背影。
都一个小时了,他弯腰倚那的姿势就没换过。
路珍予无声走近,瞥眼地上约莫能有半盒的烟头,微微蹙眉。
难得休假的沈京肆穿着居家服,可再明艳的色系,都难压周身散发的那股殇。
路珍予坐过去,纤指划过衣衫环上紧实的窄腰,脸颊贴到微凉的背弓上。
“有心事?”
陷入沉思的黑眸颤了下。
夹在指尖的烟被丢地上碾灭,扇扇周遭的烟雾,沈京肆转过身。
“洗完了怎么没叫我,抱你回去吹头发?”
路珍予没动,任凭散在身后的发梢滴答,安静的倚在他怀里。
“没事儿,天暖了,不会生病。”
话落,她没有预兆的仰头,对上那双来不及掩饰的忧眸,“是工作上有什么麻烦还是家里那边怎么了?感觉你这段时间一直有心事儿。”
既然决定了长相厮守,那在路珍予这,很多事都该是他们一起去面对。
晚风带起怀中的香甜,许是喝了不少酒,沈京肆凝去的眸里浮出星光点点的缱绻。
他弯下腰,脸颊埋进姑娘的颈窝里。
这是他最喜欢的动作。
嗅着妻子甜软的体香,把人紧紧的抱着,闭上眼后,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好像从小到大路珍予都有这种魅力。
不论你多么焦灼浮躁,只要看到她,只要有她在身边,哪怕她安静的坐在一边看书画画不说话,都会让身旁的人心绪平和下来。
沈京肆没说话,路珍予便安静的任由他抱着。
温软的掌心轻轻顺抚着宽弓的脊背,像汪甘醇平静的清泉,任由磅礴的大山倚靠。
好久好久,耳畔传来,“珍珍,你会觉得我薄情寡义,又不择手段么?”
沈京肆还是说了。
不是想要寻求心灵的慰藉,因为就算知道了段曦儿痛苦自杀,他也从不后悔做过的抉择。
但他想知道,现如今的自己在妻子眼中是怎样的人。
那天司尉说的没错。
这就是他自始至终最害怕,最担心,不敢把真相告诉路珍予的原因。
他怕,怕日日躺在身旁的姑娘见识到他狠毒的手段后,从此畏惧他。
“段曦儿,剖腹自杀了。”
今晚的沈京肆格外敏感。
敏感到,话落的下秒,他清晰地感知到抚在背上的那只小手颤了下。
他闭上眼。
所以,还是害怕他了,对么。
就在他渐渐有些后悔把实情说出时,两只垂落到腰窝前的小手突然圈住t恤下的窄腰,再收紧力道。
两颗跳动的心脏好像距离的更近了。
路珍予的声音和煦淡柔,像这五月的晚风,拨抚着男人分外敏感的神经。
“那你会觉得我软弱无能,又贪吃贪睡么?”
“当然不会。”沈京肆立刻说。
往后退些把人看上,他皱了眉,表情特认真,还带点很严肃,“珍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记住,你从不软弱,也不需要有能,而贪吃贪睡是因为你现在怀了我们的宝宝。”
话说到这,眸光随之柔和,“当然了,不只她是宝宝,在我这,你更是。”
宝宝就该是贪吃贪睡的不是么。
只要人开心快乐,只是贪吃贪睡算个什么,随她开心想怎样都可以,沈京肆都爱,超爱。
路珍予掀起眼皮看上去。
她没有说话,只笑弯着唇,歪头静静的望着他。
晚风拂过,檐上雁归。
也就是在这刻,沈京肆眸光一晃,顿悟般倒吸口气,又重新把人抱上。
他知道她的答案了。
她再说:你从不薄情,向来有义,之所以心狠手辣,是为了保护我和宝宝。
当然,就算不是保护我们,你狠辣与否也与我无关。
我只爱你这个人,爱同样深爱着我的沈京肆。
算尽天下人,恶名遗千年又怎样,在我这也只是被我深爱多年的丈夫。
深爱,很爱,超级爱。
感受着怀中人渐渐回落的情绪,路珍予在怦跳的胸口蹭蹭脸。
“老公,你期待明年春来,那三颗山茶树花开么?”
耳边响起,“期待。”
“好巧,我也期待。”
路珍予眉眼间浮出点点曦光。
“我期待宝宝的到来,期待着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吃饭,期待春去秋来,叶落花开,然后我们手牵手走在其中,一起散步,一起摘花。”
“听起来很平凡是不是?”
她笑笑,将人搂的更紧些,“但事实却是,放在过去的五年里,就连这么几件平凡的未来我都不敢肖想。”
路珍予从沈京肆怀里退出来,伸手捧上他垂看来的湿眸,笑的好温暖,好明媚。
“是你,让我有了可以期待的权利,跳脱出那个黑暗的旋涡,再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光明和色彩。”
湿红的眼尾坠下一滴泪,被路珍予踮脚吻掉,再攀到那因情绪翻涌而滚烫的耳畔,轻轻地说:
“有你真好,下辈子我们还要从孩童时相遇,相爱,再相守,好不好?老公。”
喉结接连滚动的下秒,沾满泪水的薄唇汹涌压来。
回答她的,是男人绵长的泪吻。
这个吻,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平静与缱绻。
干干净净。
但已经超越这世间万千山盟与海誓。
爱了那么多年的男孩儿,路珍予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些天来的人前欢笑人后孤沉是为何。
是打从看到那条视频后,她便全知道了。
这个男人,布了很大的一个局。
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却知道,他把自己也赌了进去。
赌他的良心,人性,情义。
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到,他在执手落子时,内心的煎熬与谴责。
因为沈京肆从不是个薄情寡义心狠手辣的人呀。
他若真是如此,又何来沈贝珍,何来那五年呢。
她都知道。
安静的卧室里,对话声从阳台飘来。
“老婆,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老公。”
“可突然我有点怕。”
路珍予轻轻问,“怕什么?”
沈京肆,“如果百年以后,你走在了我前头,独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个没有你的世界,我该怎么办。”
好久,把脸往颈窝里钻了钻的他又说,“所以,你能不能再纵容我一次,到时候,让我走在前头。”
很久后,姑娘决绝,“不要,什么条件都行,只有这个,我不答应。”
沈京肆想了想,“那到时候我们一起死?”
路珍予真就琢磨了下,“这个倒可以考虑。”
男人开心了,低头看来,“那死之前,能不能先帮老公个忙?”
路珍予仰头,“什么忙?”
炽热的唇勾着坏笑凑到她耳边。
沈京肆压声,“我起反应了。”
路珍予,“……”
沈京肆是在第二天晚上收到沈母消息的。
沈母发的语音,周遭乱哄哄的,人带些哭腔。
“曦儿被下病危通知了,如果你还有点心,就来看看她吧,算是最后一眼了。
捏着手机的沈京肆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是路珍予洗漱完出来,无意瞥到消息后,揉揉他些许凝重的脸。
“如果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沈京肆看向她,“谁去都不该是我去。”
人要是真没救,他去不去最后都是个死。
况且,这也确实是他一手造成的。
路珍予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更了解面前的男人,“不冲她,冲让自己的心至少安一些。”
如果人真就这么死了,她很确定,他会愧疚自责一辈子。
他们已经被那女人毁了五年,还要再毁掉后半辈子么。
路珍予可不想。
当然,她对段曦儿和郑耀宗的恨,可不是两人一个锒铛入狱一个也许是突然良心发现,然后剖腹自尽就能彻底抵消的。
她是心善,不是愚善。
沈京肆把人抱了会儿,还是决定去一趟。
路珍予把他送到门口,“要是今晚回不来就打个电话,不用担心我。”
沈京肆却很肯定,“我会回来,等我。”
路珍予揉揉他的脸,笑出来,“好,等你。正好等你回来了,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说,我和宝宝在家等你,老公。”
一米八九的身子弯下来,把老婆亲亲,又亲了亲闺女,沈京肆上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