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没有光,没有声音,连呼吸都像是被堵住。他的身体贴着冰冷的地面,四肢僵硬得像石头。他试着动手指,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那是血流重新开始流动的感觉。
他慢慢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灰暗的岩壁,上面布满裂痕,裂缝里渗出淡淡的金色微粒,像是从时间深处飘出来的尘埃。他撑起身子,背部靠在一根石柱上,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不再喷涌。他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破烂,皮肉翻卷,可奇怪的是,伤口边缘泛着一丝暗金光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修复它。
鸿蒙道印在他眉心轻轻跳了一下。
那一瞬间,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识海里的黑暗裂开一道口子。他终于能看清周围了。
这不是普通的洞窟。地面刻着古老的符文,一圈一圈向外扩散,中心位置悬浮着一面青铜古镜。镜子不大,只有巴掌宽,表面浑浊,照不出人影。但它静静地浮在那里,仿佛不受重力影响。
林战盯着那面镜子,心跳加快。
他扶着石柱站起来,脚步不稳地往前走。每一步踩在地上,符文就亮一下,像是回应他的靠近。当他走到镜子前时,一道虚影突然从镜中浮现。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全身笼罩在血色雾气中,看不清脸,但那股气息让他浑身一震。那种狂暴又悲怆的力量波动,竟和他体内的神魔道体隐隐共鸣,就像血脉相连。
“你来了。”虚影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我等了很久。”
林战没有回答。他盯着对方,手慢慢握紧。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虚影缓缓抬起手,指向他的眉心,“你有它……鸿蒙道印。它是钥匙,也是宿命。只有带着它的人,才能进入这里,看到真相。”
林战皱眉:“什么真相?”
“你的过去。”虚影的声音变得沉重,“也是我的终点。”
话音落下,镜子突然震动起来。表面的浑浊开始旋转,像是一池死水被搅动。林战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双脚被符文锁住,动弹不得。
“别怕。”虚影说,“它不会伤你。只要你愿意看。”
林战咬牙。他知道这可能有危险,但他更想知道答案。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向镜面。
手掌接触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冲进识海。
画面出现了。
星空浩瀚,星辰碎裂。一袭黑袍的身影独自立于宇宙裂隙之前,双眸一黑一红,手中长剑染血。他的对面,是无数强者组成的联军——仙尊、神帝、佛主、魔皇,他们联手布阵,法则交织成网,将那人团团围住。
战斗开始了。
黑袍人挥剑,一斩断星河,二斩裂天道,三斩灭万法。三位神帝当场爆体,五位仙尊兵解逃遁。可敌人太多了。新的锁链不断生成,缠绕上他的手臂、脖颈、胸口。他怒吼,挣扎,斩断一条又一条,但总有更多的补上来。
最后,七根金色锁链贯穿他的躯干,将他钉在虚空祭坛之上。他的膝盖跪地,头却高昂,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愤怒。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终结一切?”他嘶吼,“轮回不会停!只要还有不甘的魂魄,还会有人站出来!我会回来!以另一种方式!用另一具身躯!踏着你们的尸骨,重开天地!”
没有人回应他。
一位白袍老者走出人群,手中捧着一块晶石,轻轻放在祭坛中央。晶石亮起,一道光柱直冲天际。黑袍人的身体开始崩解,血肉化为灰烬,骨骼寸断,灵魂被强行剥离。
就在最后一刻,他抬头望向远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我死……轮回不止!血债……必以血偿!”
画面戛然而止。
林战猛地抽回手,整个人倒退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张嘴咳出一口血,双眼充血,额头青筋暴起。识海像是被人用刀刮过,剧痛不止。他趴在地上喘息,手指抠进泥土,指甲断裂也不自知。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抬起头。
眼神变了。
不再是迷茫,不再是挣扎。那里面有一种东西燃了起来,像是压抑了万年的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他低声说,声音沙哑,“我是继承者。”
虚影静静看着他:“你是唯一能唤醒这面镜子的人。因为你有鸿蒙道印,因为你体内流淌着同样的血。你不是在重复他的路,你是在完成他没能走完的路。”
林战慢慢站起身。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那浑浊的表面。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黑发凌乱,满脸血污,可那双眼睛,一黑一红,正散发着和画中人一样的光。
“他们是谁?”他问。
“诸天联军。”虚影答,“仙界之主,神域至尊,佛土圣者,魔渊君王。所有自诩正道的存在,都在那天联手杀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要打破轮回规则。”虚影的声音低沉下来,“他认为众生不该被命运束缚,不该一次次转世重来,失去记忆,失去自我。他想让人记住前世,掌控生死。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害怕了。他们怕人人都觉醒,怕秩序崩塌,怕他们的统治被动摇。所以他们杀了他,抹去他的名字,封印他的意志,还要让所有人忘记他曾存在过。”
林战沉默。
他想起自己重生时的记忆碎片,想起一路走来的艰难。每一次突破,每一次战斗,仿佛都有某种力量在背后推动。原来不是巧合。那是血祖的执念,在等着下一个承载者。
“你说我带着鸿蒙道印,是钥匙。”他忽然问,“那它还能做什么?”
“吞噬道痕,淬炼神魂,修复残体。”虚影说,“但它真正的力量,是连接轮回本身。每当你杀死一个强者,吸收他的信念残息,印记就会更完整一分。等到九重圆满,你就能打开轮回之门,见到真正的源头。”
林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时的颤抖,也记得后来面对敌人时的冷酷。他以为那是成长,现在才明白,那是血脉中的东西在苏醒。
“我要报仇。”他说。
不是疑问,不是犹豫,而是陈述。
“我要找到那天参与围杀的所有人,一个一个,亲手杀了他们。不管他们躲在哪个界面,不管他们活了多久,哪怕只剩一缕残魂,我也要把他们从轮回里拽出来,让他们尝尝被镇压的滋味。”
虚影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点头。
林战转身,再次看向镜子。
“这面轮回镜,还能看更多吗?”
“能。”虚影说,“但它只会为你开启一次。刚才的画面,是你必须知道的因果。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去闯。记忆不会一直保护你,力量也不会凭空而来。你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对抗整个诸天。”
林战点头。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
这一次,没有信息涌入,也没有反噬。镜子只是微微一颤,表面浮现出一行字:
【血债未清,轮回不息】
字迹一闪而逝。
林战收回手,站在原地不动。
洞窟依旧安静,符文微光闪烁,金色尘埃缓缓飘落。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体内的灵气开始流动,虽然缓慢,但比之前顺畅了许多。左肩的伤口也在继续愈合,速度越来越快。
他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不是为了复仇而活着,他是为了一段被掩埋的历史,为了一群被遗忘的灵魂,为了一个从未实现过的理想。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如刀。
“我会让他们知道。”他说,“血祖,从未真正死去。”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一道细小的血线从伤口渗出,滴落在地。
血珠触地的瞬间,地面的符文猛然亮起,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直指镜身。
镜子轻轻震动,发出一声低鸣。
林战站着没动。
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拉得很长。
影子的头顶,隐约浮现出一弯残月形状的印记,淡淡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