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手指还按在幽冥鬼王的额头上，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鬼王的脸突然扭曲，嘴角咧开，露出一个不正常的笑。那不是人该有的表情。
林战立刻收回手。他后退一步，右手本能地护住眉心。鸿蒙道印在跳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击。他的经脉开始发烫，血液流动变得沉重，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低鸣。
本源珠没有消失。它沉入了道印深处，但还没有完全融合。
鬼王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他原本被血轮压制在半空，此刻四肢猛然张开，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的一样，在皮肉里游走，顺着血管蔓延到脖颈、脸颊。
“你……你以为你能吞下它？”鬼王的声音变了，不再是自己的嗓音，而是多重声音叠加在一起，沙哑又尖锐，“我炼化这珠子三千年，它的每一分力量都染了我的魂！你想继承？先问它答不答应！”
林战没说话。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向内看。
识海中，鸿蒙道印悬浮在中央，紫金色的光晕不断闪烁。本源珠嵌在其中，像一颗心脏般搏动。可就在它周围，有无数黑色丝线缠绕着，试图钻进道印内部。那是鬼王多年祭炼留下的神魂烙印，是污染，也是陷阱。
只要林战稍有松懈，这些黑丝就会顺着道印侵入他的神魂，反控他的意识。
必须清除。
林战调动全部意志，催动道印旋转。紫金光芒暴涨，将那些黑丝一根根烧断。可每烧断一根，他的头就剧痛一次，像是有人用刀在刮他的脑髓。
外面，鬼王狂笑不止：“烧吧！烧得越多，反噬越强！这珠子里封的是血祖的命！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话音未落，他胸口猛然鼓起，随后“砰”地炸开一道血口。一股浓郁的黑气喷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只手掌，直扑林战面门。
林战睁眼，双拳同时打出。紫金与血光交织，将黑气手掌轰碎。但他脚步一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不能拖。再这样下去，还没融合，自己先被耗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猛地拍向眉心。这一击极重，额头瞬间红肿。可也正因为这一击，道印震动加剧，本源珠终于开始缓缓转动，与道印同步。
刹那间，一股古老的气息从印中升起。
虚空裂开一道缝隙。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那是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的男人，身形高大，背脊笔直。他没有看林战，第一眼就落在了鬼王身上。
“本座的血，岂是你能偷的？”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战场静止。远处趴着的弟子们全都抬起了头，哪怕只剩一口气的人，眼球也在转动。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源自生命层次的压制。
鬼王脸上的笑僵住了。
“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早就灰飞烟灭了！”
血色身影抬起手。没有动作，没有咒语。鬼王身上的血纹突然全部亮起，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开始膨胀，皮肤一块块爆裂，鲜血四溅。
“我不服！”他嘶吼，“我为你征战万界！我替你杀尽敌族！你却把我丢在幽冥！你说要重开天地，结果自己躲进珠子里等别人来救？我拿它怎么了？我用了它又怎样？至少我没逃！”
最后一句喊出时，他的右臂“轰”地炸成血雾。本源珠从他胸腔飞出，金光耀眼，直接绕着林战旋转一圈，然后没入其背部。
林战全身一震。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裂的筋骨重新接续，气息节节攀升。神魔道体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终于回到了应有的状态。
而鬼王，只剩半截身子悬在空中。他的眼睛还在动，死死盯着那个血色身影。
“你背叛了誓言……”他喃喃道，“你不配……被称为祖……”
血色身影终于转身，看向林战。
两人对视。没有言语，却有千言万语在流转。林战看到对方眼中有一片燃烧的战场，有倒下的战士，有崩塌的天穹，还有一个男人独自坐在废墟中，将最后一滴血封入珠子。
“你已承受吾之血。”血色身影开口，声音平静，“承吾之痛。今日……当承吾之志。”
林战点头。
下一秒，血色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冲入林战眉心。鸿蒙道印彻底变成一轮血月，边缘泛着金边。林战的双眼完全赤红，连眼白都不复存在。他的呼吸变得缓慢，每一次吐纳，空气都会微微震荡。
废墟中，幸存的弟子们一个个挣扎着跪下。有人磕头，有人流泪，有人低声念着听不清的话。
林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识海深处，一幅幅画面快速闪过——
远古时代，诸天联军围攻血祖。他一人立于星河之上，身后是残破的军团。他知道打不赢，也不打算赢。他做的不是抵抗，是拖延。
最后一刻，他斩下自己的心头血，封入本源珠，送入轮回。
画面定格在他回头的一瞬。
“我不是败了。”他的声音响起，“是选择了牺牲。”
林战睁开眼。
他明白了。
这不是复仇，也不是夺权。这是延续。是一场持续了无数年的守望，现在轮到了他。
他低头看向地面。鬼王的残躯正在化为黑灰，随风飘散。只剩一只干枯的手掌落在石缝间，指尖还勾着半截破碎的衣角。
四周安静得可怕。
林战缓缓抬起右手。血轮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凝实，边缘带着淡淡的金纹。它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后，像一轮不会落下的月亮。
他没有动。
可所有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之前的林战是强者，现在的林战，像是一种规则。
远处，一个弟子撑着断腿，一点点爬到一块完整的石板前。他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石头上写下两个字：血祖。
写完，他笑了，然后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林战依旧站着。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废墟，扫过每一个倒下的人。他知道他们为什么战，也知道他们怕什么。
他不必说什么。
因为他就是答案。
忽然，他眉头一皱。
眉心的血月印记微微发烫。不是疼痛，是一种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很远的地方动了一下。
他抬头，望向天空。
云层未散，可他已经看到了别的东西。
一道黑潮，正从仙界的边界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