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坐在焦土坑底,脸上血迹干涸,七窍还有暗红血丝渗出。他没动,双臂垂在身侧,皮肉翻卷的地方正缓慢愈合。黑色纹路从脊背往上爬,像有生命一样覆盖伤口。
他闭着眼,神魔血气在体内艰难循环。经脉像是被火烧过,每运行一寸都带来撕裂感。但他没停下,反而让气息走得更慢,一点一点压进断裂的骨骼里。
鸿蒙道印在他眉心轻轻跳动,不是震动,是呼吸一样的律动。它自动吸收战场上残留的东西——死去之人的执念、恐惧、不甘,全都化作一丝丝热流,送入林战的神魂深处。
就是这股热流,让他在昏迷边缘抓住了一线清明。
他看到了。
刚才那道雷柱降下时,并非完全由天地之力凝聚。有一瞬,能量轨迹出现了断点。就像水流中突然空了一截,紧接着又被强行接上。
那个断点,来自祭司自身。
林战睁眼,瞳孔一黑一红,直盯半空中悬浮的妖族祭司。对方双手合拢,符文还在皮肤下游走,但每一次变化,都有极细微的波动从其胸口反冲回来。
那是法术反噬。
越强的招式,消耗越大。而这种规模的天地操控,不可能无代价施展。祭司必须用精血为引,才能维持阵法不散。只要打断他的节奏,整个法术就会崩解。
林战慢慢抬起右手,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血渣。他一条腿还陷在坑底,骨头没完全复原,但另一条腿开始发力。
他站起来了。
一步踏出深坑,脚下焦土发出脆响。黑色纹路迅速蔓延至全身,神魔道体加速修复创伤。他没有回头,声音很低:“还想活着的,站起来。”
风停了,可空气依旧寒冷。远处趴着的血祖军残兵没人动,有的已经闭眼等死。
过了两息,一个断臂老兵猛地抬头。他左肩只剩破烂布条裹着血肉,右手指着林战,吼了一声:“老子还没死!”
他用肩膀撞地,硬生生把自己撑了起来。
另一个胸口插着碎石的人拔出石块,鲜血喷出来,他却笑了。他把碎石往地上一摔,抓起旁边断刀拄地:“血祖军……没一个孬种!”
第三个、第四个……
有人扶着同伴起身,有人单膝跪地不肯倒,有人嘴里吐血还在往前爬。他们不成队列,也没有号令,但他们全都面向战场中心,面向林战。
杀气一点点聚起来。
林战抬头看天。乌云还在,但不再翻滚。他知道时间不多,祭司已经察觉到异常,双手正在快速结印。
新的风暴要来了。
林战跃起,身形划过半空。他不攻祭司,而是直扑其头顶三寸虚空。那里空气微微扭曲,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汇聚。
他双掌推出,神魔血气全部压进双臂。掌心亮起一道古老痕迹,形状像裂开的符文,正是他在破诡器时领悟的“破法真意”。
这一击不能偏,也不能慢。
掌劲落下,正中虚空间隙。
“破!”
一声炸响,仿佛什么东西碎了。祭司脸色骤变,手中符文瞬间错乱,原本稳定的天地压制当场瓦解。风雪停止,霜层融化,空间裂缝开始收缩。
反噬来了。
祭司张口喷出一口精血,身体从半空跌落。他想稳住身形,却发现体内妖力失控,四处冲撞。刚才强行催动的法术现在全部倒卷回来,伤及本源。
林战落地,转身一脚踩下。
脚底正中祭司肩头,直接把他钉进焦土。泥土四溅,祭司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
林战低头看他,双眸一黑一红,声音很冷:“你说我不该逆天?”
他松开脚,退后半步,然后猛然抬头,看向四方。
残兵站在身后,或拄刀,或扶伤,全都挺直了腰。远处溃散的妖族士兵还没逃远,不少人回头看,眼里满是惊惧。
林战举起右手,声音如雷:“今日我便告诉你们——这诸天,谁也挡不住老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血祖军齐声怒吼。声音冲天而起,震得地面微颤。那些原本还想反抗的妖族士兵当场跪下,丢掉武器,抱头趴地。
没人敢动。
连风都不敢吹。
林战站在原地,衣袍破碎,身上疤痕纵横,有的还在渗血。但他站得笔直,气息沉稳如渊。他脚边,祭司躺在泥里,眼神涣散,第一次露出恐惧。
血祖军开始列队。
不是整齐的方阵,而是歪斜的战线。有人走路一瘸一拐,有人手臂吊在脖子上,但他们全都面向前方,目光死死盯着敌人方向。
他们不再是残兵。
他们是活下来的战士。
林战没再说话。他转过身,走到一名重伤士兵面前,蹲下来,把对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还能走?”
“能。”
“那就走。”
两人一步步向前。其他人跟上。
队伍走过祭司身边时,没人看他一眼。他们只看前方,只跟着林战的脚步。
远处观望的仙妖联军开始后撤。有人转身就跑,有人迟疑片刻也选择了逃离。这片战场,已经不属于他们。
林战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乌云彻底散开,露出一片灰白的天空。阳光照下来,落在他脸上,很淡,却不刺眼。
他抬起手,抹去嘴角最后一点血迹。
身后,血祖军的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响,更久,带着一种压抑太久后的释放。
林战没有回头。他知道他们跟在后面,也知道他们不会再倒。
他迈步向前,踩碎一块焦石。
石屑飞起,有一片落在他肩头,他没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