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王兄?”她仰起脸,看着他,湛蓝的眸子里纯净依旧,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刺骨,“但这疼,比起你试图加诸于我灵魂之上的永恒禁锢,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指尖在他红肿的手腕上缓缓摩挲,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怜惜与残忍。
“你看,我们其实是一样的,王兄。”
“都想要牢牢抓住自己在乎的东西,不惜任何代价。”
“只不过……”
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冷的耳廓,吐出的字句却如同来自九幽寒渊:
“你选择用禁锢来索取忠诚。”
“而我……”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会选择用力量,来赢得……服从。”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一推。
龙阳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向后,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散乱的墨发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紧紧攥住、指节泛白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是何等的惊涛骇浪与……崩溃。
龙葵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新生的、掌控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神只,审视着脚下失败的囚徒。
暖阁内,只剩下龙阳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窗外那永不停歇的、呜咽般的风声。
一场精心策划的禁锢,以施术者的惨败和猎物的反噬,彻底告终。
而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将步入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扭曲、也更加危险的的全新阶段。
力量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而那枚被折断的骨针,静静地躺在角落,如同一个冰冷的讽刺,见证着这一切。
龙阳靠着冰冷的墙壁,散乱的发丝遮蔽了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只有那紧攥到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是何等的崩溃与暴怒。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和手臂的麻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才的惨败——他不仅失去了掌控,更是在力量上被彻底压制,被他一直视为附属和所有物的存在,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
奇耻大辱!锥心之痛!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试图烙印在她灵魂上的禁术之力,在骨针断裂的瞬间,如同被反向撕扯,一部分竟诡异地反噬回自身,在经脉中留下阵阵灼痛与空虚。
龙葵(或者说,是红葵意志主导下,融合了龙葵本身某种觉醒的复杂存在)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赤足立于冰冷地面,居高临下。她没有再进一步逼迫,只是那样看着,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嘲弄与锋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悲悯。
她看着他如同受伤困兽般蜷缩在角落,看着他努力维持最后尊严却止不住颤抖的肩膀。体内,属于龙葵的那部分意识在无声地抽痛,想要上前,想要扶起他,想要告诉他“王兄,别这样”。
但红葵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如同磐石般镇压着这股软弱。
『看见了吗?』红葵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不带丝毫感情,『这就是失去掌控的下场。脆弱,狼狈,不堪一击。你若心软,下一刻匍匐在地、任人宰割的就会是你。』
龙葵的意识剧烈地挣扎着,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
就在这时,靠坐在墙角的龙阳,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极低,带着压抑的哽咽,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自嘲与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他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龙葵,里面再无平日的沉稳与威严,只剩下赤裸裸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偏执与毁灭欲。
“力量……哈哈……你说得对……力量……”他语无伦次,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本王竟忘了……这世上最可靠的,从来就不是温情,而是绝对的力量!”
他挣扎着,用未受伤的手撑住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的目光掠过龙葵,掠过地上断裂的骨针,最终投向暖阁之外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眼神变得空洞而狂热。
“魔剑……对,魔剑!”他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语气变得急促而兴奋,“它能给你力量,也能给本王!只要拥有它,拥有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
他猛地转回头,看向龙葵,眼神灼热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醒悟”:
“到时候,你还会拒绝王兄吗?你还能拒绝王兄吗?!”
他不再试图用温柔的牢笼禁锢她,而是萌生了一个更直接、更可怕的念头——用绝对的力量,强行将她纳入掌控!只要他变得比她更强,比魔剑更强,那么一切反抗,都将失去意义!
龙葵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龙阳眼中那熟悉的偏执以另一种更极端的形式燃烧起来,看着他因为失败而走向另一个危险的极端。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王兄!”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丝急切,“那剑是邪物!它会吞噬持剑者的心智!你难道想变得和……和那时的我一样吗?”
她想用自身的经历警示他。
然而,此刻的龙阳如何听得进去?失败和失控已经彻底扭曲了他的判断。他嗤笑一声,眼神疯狂:“吞噬?那只是因为不够强!只要本王的意志足够坚定,只要本王成为它的主宰,而不是被它主宰!它就会成为本王最锋利的剑,助我扫平一切障碍,包括……你体内那个不听话的灵魂!”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刺向龙葵,仿佛已经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其内蛰伏的红葵。
红葵的意识在龙葵体内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并未回应。似乎对龙阳这“新”的执念,充满了不屑。
龙葵看着彻底走入歧路的王兄,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她。她阻止不了他了。无论是温柔的禁锢,还是力量的争夺,他都执意要将她牢牢绑在身边,不惜坠入更深的深渊。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挣扎与柔软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了一片冰封的决然。
“既然如此,”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疏离的冷漠,“王兄请自便吧。”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床榻,背对着他重新坐下,姿态漠然,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