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帝接管吏部后,吏部尚书就是陛下的人,此时自然是站在皇帝这一方的。
六皇子质疑太师的同时也质疑了皇帝,这让吏部尚书有些不满。
“可秦王殿下毕竟是陛下亲子!”兵部侍郎立刻跟上,他是秦王的岳父,此刻自然要站队。
兵部侍郎道:“万一真是误会呢?陛下还在病中,怎能让皇家骨肉相残的事传出去?”
两方争执不休,很快就从“复核奏折”吵到了“太师是否专权”,又牵扯出三年前的科举舞弊案,最后连去年南方水患的赈灾款都被翻了出来。
太师站在殿中,花白的胡须气得发抖。
他原本想趁皇帝病重,尽快坐实秦王的罪证,以免夜长梦多,却没料到皇贵妃会如此大胆,竟教唆六皇子当庭发难。
更没料到朝堂上竟有这么多人跳出来为秦王说话。
那些人未必是帮秦王,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趁机打压他这个“权臣”罢了。
因为他从来不偏向这些宗族大臣,他们找到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都住口!”太师猛地一拍朝笏,“国难当头,陛下病重,尔等不思为国分忧,反倒在此结党营私,争论不休!”
他这话掷地有声,殿内瞬间安静了些。
到底是太师,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其他人还是有些怕他的。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地上连声道:“不好了!太医院传来消息,陛下……陛下刚才又吐血了!”
满堂皆惊。
六皇子“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向皇贵妃派来陪着他的太监:“父皇会不会死啊?”
这一哭,彻底搅乱了人心。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皇帝怕是撑不住了。
有人望着空悬的龙椅,眼神闪烁。
还有人偷偷看向殿外,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太师心头一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秦王的手段。
这哪里是转圜的机会?
分明是秦王布下的局——用皇帝的病情做饵,搅动朝堂浑水,让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而他这个被钉在“构陷皇子”位置上的人,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羽林卫校尉冲进来,单膝跪地:“启禀各位大人,天牢那边……秦王殿下绝食三日,方才晕过去了!”
太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好一个朱昱!连自残的招数都用上了。
此刻,养心殿内,正坐在皇帝榻边,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她拿起一块沾了温水的布巾,轻轻擦着皇帝枯槁的手背,声音轻柔得像梦呓:“陛下,你看,咱们的儿子,可没那么容易倒下……”
榻上的皇帝眼皮动了动,却没能睁开,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秦王绝食晕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就混乱的朝堂死水。
“秦王殿下可是陛下的亲骨肉啊!”
兵部侍郎第一个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就算有天大的罪,也不能让他在天牢里绝食等死!万一……万一殿下有个三长两短,陛下醒过来,咱们谁担待得起?”
这话像根刺,扎进每个朝臣心里。
是啊,皇帝还躺着呢,要是皇子死在天牢,无论真相如何,他们这些在场的人,恐怕都难逃干系。
六皇子还在哭哭啼啼,皇贵妃派来的太监趁机低声道:“殿下,秦王殿下毕竟是您兄长,如今危在旦夕,不如……请诸位大人开恩,先将殿下移回府中诊治?”
十二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权谋,只知道兄长快死了,抽噎着点头:“对……救大哥……要救大哥……”
倒是雍王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但是此时他却不好多说什么。
否则一个兄弟阋墙,心胸狭窄的帽子必然会扣到他的头上。
此时有了六皇子这句话,原本犹豫的人顿时有了底气。
几位与秦王府素有往来的官员纷纷附议,连一些中立派也面露松动。
太师气得浑身发抖,却架不住群情汹涌——总不能真让秦王死在天牢里,落个“逼死皇子”的罪名。
“哼,移回府中可以,但必须严加看管,不得与外界接触!”太师重重一甩朝笏,声音里满是不甘。
他知道,这一步退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秦王朱昱被抬出天牢时,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看着竟真有几分油尽灯枯的模样。
可当秦王府的马车碾过皇城石板路,他藏在锦被下的手指却悄悄动了动。
绝食三日是真的,但晕厥是假的,不过是用几味药粉让脉搏变得微弱些罢了。
回到秦王府,秦王府的管家周福早已备好了参汤。
朱昱喝了半碗,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他靠在软榻上,听周福禀报朝堂动向,嘴角噙着冷笑:“太师倒是想困住我,可惜啊,这皇城的人心,比他想的要乱得多。”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周福低声问。
“先养病。”朱昱闭目养神,声音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外就说我身子亏空,需静养百日。另外,把咱们藏着的那些铺子、田产清点一下,该送的送,该换的换。”
周福一愣:“殿下是想……”
“朝堂上那些人,趋利避害是本能。”
朱昱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太师能拉拢他们,我为何不能?
给太仆寺卿的儿子在兵部谋个差事,送吏部文选司郎中一幅吴道子的真迹,再告诉户部那位,去年他贪墨的赈灾款,我这里有份‘备份’——你说,他们会站在哪边?”
周福浑身一震,连忙躬身应是。
他这才明白,秦王要的不是简单的脱困,而是要趁着皇帝病重、太师失势的空隙,将手直接伸进朝堂的五脏六腑。
接下来的日子,秦王府看似闭门谢客,府里的密信却像雪片般飞出。
太仆寺卿的儿子果然顺利补上了兵部的缺,文选司郎中对着那幅《神仙卷》的残卷彻夜难眠。
而户部那位,则在深夜悄悄叩开了秦王府的侧门。
太师不是没有察觉,他几次想在朝堂上发难,却发现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
原本支持他的几位老臣,要么称病不来,要么含糊其辞,连他亲手提拔的御史,都在弹劾秦王府的奏折里写得避重就轻。
更让他心惊的是,京畿卫的副指挥使不知何时换了人——新上任的副指挥使,是当年秦王做禁军统领时的老部下。
这意味着,皇城的兵权,已经悄悄偏向了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