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吧。
最后两个字,像两颗敲碎的冰碴,掉进这死寂的祠堂里,没有激起半点回音,却让那刺骨的寒意,渗透了每一个角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浆。
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
江星瑶的身体像一截被抽掉所有丝线的木偶,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屈辱的姿势。
她的视线,在那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焦黑断骨,和那只盛满了她愚蠢与失败的汉白玉骨灰盒之间,疯狂地来回跳动。
左边,是地狱。
右边,也是地狱。
一个是通往权力巅峰的钥匙。
只要拿到它,她就有机会翻盘,将今天所受的所有屈辱,千倍百倍地还给苏晚萤!
另一个……是她好闺蜜的骨灰。
是她失败的证明,是她被眼前这个魔鬼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终极羞辱。
怎么选?
她根本没得选!
苏晚萤这个疯子,她根本不是在给自己选择,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放在火上,慢慢地烤!
选断骨?
那她就是个连给自己卖命的闺蜜死后都不顾的、冷血无情的贱人。
在顾夜沉面前,她将再无半点可以扮演“善良”的余地。
选骨灰盒?
那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翻盘机会,去选择一捧毫无价值的灰!
江星瑶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冰冷的地砖缝隙里。
那尖锐的刺痛让她浑身一颤,也让她那因恐惧而混沌的大脑,强行清醒了一瞬。
不。
还有一个选择。
她必须,演出一场能让顾夜沉动容的戏。
只要能博得这个男人一丝一毫的同情,她就还没有输得那么彻底!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从她那颗破碎的心里钻了出来。
江星瑶的脸上,那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肌肉,开始一点点地变化。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那是一种,混杂着悲痛、悔恨与绝望的,破碎的美感。
“菲菲……”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的、破碎的呜咽,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蝶。
她没有再看那截断骨一眼,仿佛那东西对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
她用那双发软的手,撑着冰冷的地砖,用一种极其狼狈又充满了悲戚的姿态,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只汉白玉骨灰盒,爬了过去。
每一下,都那么艰难。
每一下,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那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拖出了一道被彻底玷污的、屈辱的痕迹。
顾夜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猩红的眼底情绪翻涌得更加剧烈。
他的理智在尖叫,提醒他这一切都只是表演。
可那份淋漓尽致的悲戚,那种不顾一切爬向同伴骸骨的姿态,却又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紧。
无论真假,这画面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钝刀,在他的理智与情感之间,来回地割。
终于,江星瑶爬到了供桌前。
她的手,颤抖着,伸向了那只洁白无瑕的骨灰盒。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凉温润的玉石表面。
“对不起……”
“菲菲……对不起……”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落,砸在光洁的玉石上,碎成一朵朵无声的水花。
她抱着那只沉重的骨灰盒,像是抱着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温暖,整个人蜷缩在供桌下,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要什么钥匙……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就要我的朋友……我就要菲菲……”
“苏晚萤!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啊!”
那哭声,凄厉,绝望,充满了感染力。
足以让任何一个心肠但凡没有硬到极致的人,为之动容。
顾夜沉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那紧绷的身体,出现了一丝松动。
然而。
“呵。”
一声极轻的、充满了嘲弄的嗤笑,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这片悲伤的氛围。
苏晚萤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江星瑶这堪称影后级别的表演。
她等到江星瑶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才慢悠悠地,开口。
“演完了?”
江星瑶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晚萤。
苏晚萤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被感动的痕迹,只有看穿一切的,冰冷的戏谑。
“演技不错。”
“眼泪掉得恰到好处,台词也足够煽情。”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你昨天还在电话里,骂林菲菲是个‘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蠢货’,我差点就信了。”
轰——!
江星瑶的大脑,再一次,一片空白。
她……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很惊讶吗?”
苏晚萤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江星瑶的手机。
“江小姐,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作监听。”
“尤其是在你这种,被我标记为‘高危目标’的人身上。”
江星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任人解剖的标本!
在这个魔鬼面前,她没有任何秘密!
“江星瑶,你最大的问题,不是贪婪,也不是恶毒。”
苏晚萤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私语,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江星瑶的耳朵里。
“是你太蠢了。”
“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你今天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有多重要。”
苏晚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已经彻底崩溃的女人。
“而是因为,你需要在这里。”
她的话,像一个复杂的谜语,让江星瑶和一旁的顾夜沉,都愣住了。
苏晚萤没有再理会他们。
她转过身,重新走回供桌前,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了那截被江星瑶放弃的,焦黑的断骨。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从旁边的长明灯里,抽出了一根还在燃烧的灯芯。
橘红色的火苗,在她的指尖,安静地跳动着。
“你……”
顾夜沉看着她的动作,喉咙一紧,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苏晚萤没有看他,只是将那跳动的火苗,缓缓地,凑近了手中的那截断骨。
“你以为这是钥匙?”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咏叹调。
“不。”
“这是……饵。”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橘红色的火苗,触碰到了焦黑的断骨!
没有燃烧。
没有变化。
祠堂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星瑶和顾夜沉都屏住了呼吸,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苏晚萤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只是举着那截断骨,对着火苗,换了一个角度。
终于,当火苗,燎过断骨上某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祠堂内响起!
那截原本死气沉沉的焦黑断骨,在被火苗触碰到的那个点上,竟瞬间,亮起了一点猩红色的光芒!
那光芒,微弱,却充满了生命力,像一颗正在搏动的心脏!
也就在那红光亮起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浓烈了百倍的、阴冷、暴虐、充满了毁灭与饥饿气息的能量,如同深渊巨口张开时的咆哮,轰然爆发!
整个祠堂的温度,骤然下降!
那一排排长明灯的火苗,被这股能量一冲,齐刷刷地,剧烈摇曳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啊——!”
离得最近的江星瑶,被这股能量正面冲击,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排灵位上!
“哗啦——”
无数灵牌,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片。
顾夜沉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得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唯有苏晚萤,站在能量爆发的中心,面不改色。
她体内的“神之壁垒”自动运转,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将她笼罩,把那股暴虐的能量,完全隔绝在外。
【叮!检测到“掠夺者”残骸已被激活!】
【能量信标已开启!正在向全维度空间,广播“世界基石”坐标!】
【警告!警告!大量高维能量体正在被吸引而来!预计第一波接触,倒计时:十分钟!】
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中疯狂炸响。
苏晚萤却仿佛没有听见。
她看着手中那颗搏动得越来越剧烈的红点,唇边,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晚饭的餐铃,敲了这么久。”
“总算是,把菜,给热好了。”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瘫在灵位堆里,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江星瑶。
“江星瑶。”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江星瑶那即将涣散的意识里。
江星瑶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苏晚萤那张带着魔鬼般微笑的脸。
“恭喜你。”
苏晚萤举起手中那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断骨,像是在展示一件战利品。
“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唯一’吗?”
“现在,你就是这桌盛宴上,最鲜美、最诱人的那道……”
“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