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在掌心发烫,陈九渊猛地往后一拉,把阿箐和小七拖进石室深处。他用肩膀撞上石门,砰的一声关死了。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头顶的石头炸开了。十二具银甲尸跳下来,落地没声音,像踩在软东西上。它们穿着青灰色铠甲,手脚上缠着褐色锁链,链子下面挂着刻有“陈”字的小铜牌——那是陈家祖传的锁魂链,本来是用来镇住失控尸体的。可现在,这些链子正朝他们三人脖子缠过来。
阿箐靠墙坐着,眼睛看东西还有重影,逆命引的反噬让她动都动不了。小七缩在角落,空蛊罐贴着腿,手指微微抖。她知道,自己的蛊虫已经没了,连一只哨虫都召不出来。
只有陈九渊还能动。
但他也不好受。尸毒爬到肩膀,右臂又麻又胀,还带着一股臭味。他咬紧牙,把九幽铃死死攥在手里,铃上的裂缝硌得手心疼。
“再来点血。”他低声说,张嘴咬破舌尖。
一口血喷在铃上。
铃发出一声闷响,像骨头断了。接着,裂缝里射出一道金光,打在中间的石台上。
石台晃了一下。
空气像是被搅动了,一圈圈波纹荡开。然后,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出现了,背对着他们站着,瘦,肩膀挺直。
陈九渊喉咙一紧。
这个背影他认识。
是他爸。
人影慢慢转身,脸很枯瘦,眼睛闭着,但站得很直。他的嘴没动,声音却直接进了脑子里:
“退后。”
陈九渊没动。
“我说——退——后!”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把阿箐往里拽,顺手把小七拉到身后。就在这时,十二具银甲尸同时抬手,锁魂链像蛇一样扑向他们的脖子。
人影睁眼了。
眼睛是灰白色的,没有焦点,却透着一股怒气。他抬手一挥,空中突然出现三百六十张黄符,每张边都是暗金色,上面写着四个红字:断脉归宗。符纸飞快转起来,形成一个圈。
符纸冲出去,一张钉进一具银甲尸的眼眶,一张穿过喉咙,一张贴上额头。三百六十张符,正好打中十二具尸体的七窍和要害。那些银甲尸立刻不动了,锁魂链疯狂震动,发出刺耳的声音,有的甚至缩回了手腕里。
陈九渊盯着这一切,手紧紧抓住铃柄。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陈家最后的保命手段——每一任赶尸人在死前都会画完这三百六十道符,封在和血脉最亲的东西里。他爸没死在路上,而是成了尸王的食物,按理说不可能留下这种东西。
但现在它出现了。
说明他爸早有准备。
说明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人影看向陈九渊,嘴唇动了动,声音断断续续:
“快走……判官在收集历代铃主的……魂骨……不能久留……”
话没说完,身影就开始变淡。
陈九渊冲上前一步:“爸!等等!什么叫魂骨?你还知道什么?”
人影没回答。
它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缕影子。消失前,那双灰白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交代,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愧疚。
然后,彻底没了。
石室安静了。
银甲尸还站在原地,锁魂链垂着,不动了。石台上什么也没有,好像刚才的事都没发生过。
但陈九渊知道是真的。
他低头看手,九幽铃还在抖,裂缝里的光没了,只剩烧焦的痕迹。铜钱贴在掌心,更烫了,好像下面有什么要醒过来。
阿箐靠着墙,眼皮半睁,忽然说:“那个脸……我见过。”
陈九渊回头:“你说什么?”
“梦里。”她声音很轻,“我梦见一个人站在我家老宅门口,穿旧长衫,提灯笼。我一直不知道是谁,现在……跟他一模一样。”
没人说话。
小七慢慢抬头,盯着其中一具银甲尸的胸口,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她说。
“什么不对?”
“它们里面……有动静。”她指指耳朵,“我没蛊了,但我能听出来——心跳不对。这不是死傀儡,里面有活的东西,很弱,但在跳。”
陈九渊眯眼。
他走过去,伸手摸那具银甲尸胸前的缝隙。刚碰到,就感觉到一点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是你下的蛊?”他问。
小七摇头:“不是。我的蛊死了就不会再动。这个……被人改过,加了别的东西,有点像尸蛾,又混着蛊的节奏。”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他们在拿我们做实验。”
陈九渊没说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球台,又低头看铜钱。背面的地图在变,原本清楚的线正在扭曲,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吃掉。
他忽然明白一件事。
爸爸的警告不是结束。
只是一个开始。
他握紧铃铛,走到门边,用力推。门一动不动。
“卡住了?”阿箐问。
“不是。”他摇头,“外面被堵死了。有人不让我们出去。”
小七撑着墙站起来,走到他旁边:“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等外面打开再打一次?”
“不用等。”陈九渊看着被符钉住的银甲尸,“它们用了锁魂链,说明这里还有陈家的规矩能用。只要我还拿着铃,我就还有办法。”
他说完,抬起左手,把铜钱按在九幽铃的裂缝上。
两样东西一碰,铜钱猛地一跳,铃也跟着震了一下,发出短促的一声嗡响。
这时,其中一具银甲尸的眼眶里,那张符突然裂开一道缝。
陈九渊盯着那条缝,慢慢开口:
“你们说,如果我把这些符全撕了,它们会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