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下的土刚裂开,陈九渊的右臂突然一抽,疼得像骨头里有东西在往外拉。他没停下,咬紧牙关,和小七一人一边用力撬动石碑。
“咔——”
一声闷响,青石碑倒进泥地,扬起一圈灰尘。
井口露出来了。
圆形的,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啃过。幽蓝的光从下面透上来,照在人脸上发青,空气又冷又腥。
小七往后退了半步,低声说:“这东西……还能亮?”
话音刚落,天上云层裂开,三道黑影俯冲而下,翅膀带起的风把碎石都卷上了天。
老道反应最快,扔出八卦镜。镜子变大,金光罩住最前面那头骨鹰。鹰背上的人冷哼一声,挥动血幡,阴风化成爪子抓向金光,却被缠住翅膀,骨鹰在空中乱转。
“来得真准时。”陈九渊左手握紧九幽铃,铃子没响,但他手心已经出汗。
另外两头骨鹰落在井口两边,两个黑袍护法跳下来。他们戴着青铜面罩,眼孔太大,露出的眼白发黄,像死人一样。
左边护法抬手甩出一面幡,黑雾贴着地面扑向小七脚踝。
小七早就蹲下摸蛊囊,听到动静,立刻扔出金蚕蛊囊。
“啪”一声,囊口炸开,十几条金线般的虫子钻进黑雾,顺着护法的衣服缝往里爬。那人站着没动,忽然惨叫一声,左臂鼓起几个包,皮肉冒烟,手指一节节变黑脱落。
“金蚕蚀骨?”右边护法声音沙哑,“你一个野路子蛊师,能养出三代金蚕?”
小七咧嘴一笑,嘴角干裂:“祖传的,专治你们这种穿寿衣乱跳的。”
话没说完,对方挥动血幡,五道钩刃般的阴气劈脸而来。
阿箐一脚踢翻断碑当掩体,用指尖蘸血在石头上画符。朱砂不够,她咬破舌尖喷出血,符一成,火蛇“轰”地窜出三尺多长,逼退钩刃。
老道还在对付空中的骨鹰,八卦镜被啄出裂痕,金光变弱。他咬破手指在镜背画符,镜子猛地亮起,硬生生撞向山壁。
“咔嚓!”
骨鹰脑袋歪成九十度卡在岩缝,背上那人摔下来,面罩崩飞。
陈九渊看了一眼——那人脸色惨白浮肿,眉心钉着铜钉,钉尾挂着半截符纸,写着“替身引”。
不是活人,是傀儡。
他回头看向井口。
蓝光忽明忽暗,深处浮现一行字:血引归途,魂锁未解
字迹老旧,像是刻在墙上,又像浮在光里。
他想靠近看,右臂突然一响,整条手臂发麻,像是泡在冰水里。尸毒又往上爬了。
黑虎这时站起身,盯着井口,三只眼睛全睁着,尾巴绷得笔直。
剩下的护法站在三步外,没再上前。
他抬头看天,又低头看井,像在等什么。
小七喘着气靠到老道身边,手里攥着最后一枚爆蛊弹,手指发白:“这家伙不打也不走,装什么雕像?”
老道眯眼看天上裂开的云:“他在等信号。”
“信号?”
“有人比他更急着拿井里的东西。”
陈九渊没说话,慢慢举起九幽铃。
铃没响,但他感觉它在震动。
不一样了。以前是感应阴气才震,现在这震……像是害怕。
怕井里的东西出来,也怕外面的东西进来。
他想起老头说过的话——“井口现,则天地逆”。
现在井开了。
乱的,不只是天。
最后一个护法终于动了。
他没攻击任何人,转身把血幡插进地里,跪了下去。
不是投降。
是祭祀。
血从他七窍流出,顺着幡杆渗进土里,地面冒出黑烟。
陈九渊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一招。
《赶尸秘录》里写过——借命召将,血饲阴路。
用人做祭品,强行打开阴阳通道,召唤更强的阴物。
问题是,谁敢接这种召唤?
答案很快来了。
井底蓝光一闪,像是被吸进去一口。
接着,一股热风从井口喷出。
不是阴风,是热的,带着铁锈味,吹在脸上发烫。
护法的身体开始塌陷,五官缩进头骨,皮肤变黑干枯,最后“噗”地炸成一团黑灰。
血幡却没倒。
幡面缓缓展开,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一张人脸。
苍白,瘦削,嘴角裂到耳根。
陈九渊脑子“嗡”地一声。
白面判官。
他没死。
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身体。
阿箐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那行字……变了。”
陈九渊低头。
墙上的字确实变了。
血引归途,魂锁未解
变成
归队者生,逆命者亡
他冷笑一声,抬手要摇铃。
黑虎却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和井口之间。
不是防他。
是防井里要出来的东西。
天上的云散了。
远处山脊,一道黑影快速靠近。
老道撑着八卦镜的手在抖:“来不及了。”
小七把爆蛊弹塞进嘴里,含糊说:“那就让它来。”
陈九渊不再看天,也不看地。
他盯着那行字,左手用力,九幽铃终于响了第一声。
铃声未落,井口蓝光暴涨,所有人影子扭曲成爪形,向四周伸展。
黑虎仰头咆哮,声音撕裂夜空。
那行字的最后一笔,正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