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上荒地的时候,碎石在鞋底发出沙沙声。那具被铃声唤醒的尸体已经走到阵法中心。左腿炸成黑雾后,它还往前扑了半步,残破的身体撞上第二根铁柱,发出一声闷响。
陈九渊站着没动,手腕上的铃铛贴着手腕,凉得像冰。他的眼睛发白,眼前有阴线乱窜——三条红丝从地下冒出来,分别缠住三根铁柱。左边进,中间存,右边出,每半息循环一次,节奏很稳。
“电流走三角,半息一轮。”他低声说,“阿箐,画个假桩。”
阿箐没说话,袖子里的发簪滑到指尖。她蹲下,手掌划开一道,血滴在灰土上,顺着符纹画出一条细线。她画得很慢,但每一笔都压着阴气走。最后她甩出一张画皮符,啪地贴在地上。
符纸化开,一根铁柱凭空出现,位置比原来的偏了三尺,样子和真的完全一样,连底部的裂纹都一模一样。
小七盯着假柱,小声说:“这东西能骗过电?”
“骗不过机器,能骗过符。”阿箐擦了把脸,嘴唇有点发青,“我照着‘引雷桩’的样子画的,它认图不认位置。”
话刚说完,左边铁柱顶端闪出电光,轰的一声劈向假柱!
噼啪一声,假柱炸成碎片,电弧在空中跳了两下,缩了回去。真柱的红光暗了一瞬,地面的符线也闪了一下,像是断了气。
“就是现在!”小七从腰带掏出铜盒,抠出一颗爆蛊弹,咬破舌尖喷了口血上去。弹丸表面的裂纹微微发亮,像是活了过来。
她掂了掂,低声说:“延迟半息,我算准了。”
手一甩,弹丸飞出去,准确落进右边铁柱的裂缝里。
落地那一刻,三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轰——!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右边铁柱从下往上炸开,黑石乱飞,电光四处乱窜。剩下的两根柱子嗡嗡震动,符文快速闪烁,想重新连接能量。
陈九渊抬起手,铃铛贴在脉门上,闭眼听那震动的频率。
铁柱在响,声音藏在嗡鸣里。他手指轻轻一抖,铃舌晃了一下,发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刚好插进那嗡鸣的停顿里。
共振来了。
先是中间那根柱子猛地一抖,裂纹从底往上爬,咔地炸开一半;接着左边柱子倾斜,符线断裂,电光抽搐两下,彻底熄灭。
地上的刻痕一道接一道变暗,三才困龙阵,废了。
灰尘落下厚厚一层,小七咳了两声,抹了把脸:“总算不是拿命填出来的。”
阿箐没说话,手指按着太阳穴。刚才那一招太耗力气,眼前发黑。她把发簪插回头发里,咔哒一声扣好,袖子里的暗扣也重新锁上。
陈九渊低头看手腕上的铃铛,金线缝的地方不再渗黑水,只是偶尔跳一下,好像在听地底的动静。他动了动手指,体内的尸毒没发作,阳寿也没少多少——这一波,赚了。
“走。”他说,“门在前面。”
前面雾还没散,但九道青铜巨门的轮廓已经能看清了。门上刻满骷髅,排列方式很邪,像是用死人骨头拼出来的符号。
三人踩着阵法的残骸往前走。脚下还能感觉到阴脉在抽动,但已经不成气候。
走到离门还有二十步时,陈九渊突然抬手。
“等等。”
他蹲下,从碎石堆里翻出一块焦黑的铁片,边缘带着符文痕迹。他用指甲刮了刮,抬头看向中间那根倒塌的柱子。
“柱子底下有东西。”
小七皱眉:“这时候还捡破烂?”
“这不是破烂。”他把铁片翻过来,背面刻着半个“陈”字,刀痕很深,像是谁恨极了才刻下的,“这阵是冲我陈家来的。”
阿箐走近看了一眼,眉头一紧:“你爹留的?”
“不像。”他摇头,“他要是想拦我,不会用这种阵。这是警告,也是陷阱——告诉后来人,别碰这门。”
小七冷笑:“结果你还是一脚踩进来了。”
“不一样。”陈九渊把铁片塞进怀里,“他拦的是别人,我不是别人。”
阿箐没再问,只说:“门上有锁魂纹,硬闯会惊动里面的人。”
“我不打算硬闯。”他站起身,从内袋拿出铜盒,打开,里面还剩五颗爆蛊弹,“但也不代表我不能敲门。”
小七咧嘴笑了:“你喜欢玩大的,我陪你。”
阿箐叹了口气:“烧神的活儿,我再来一次。”
她抽出簪子,指尖划破掌心,血滴在地上,开始画另一道符。这次不是画假桩,而是“隐形引”,能让东西短暂消失气息,最多撑十息。
“十息够你把弹送进门缝。”她说,“但只能一次。”
陈九渊点头,拿起一颗弹丸,拇指搓了搓表面。粗糙,有裂纹,和之前一样。但这颗他多喷了口心头血,颜色更深。
“等你信号。”
阿箐符画完,血光一闪,弹丸瞬间看不见了,像是被空气吞掉。
“走。”
陈九渊抬手,铃铛轻晃,无声催动。
那颗看不见的弹丸贴着地面滑行,穿过雾气,直奔中间那扇门的缝隙。
离门还有五步——
四步——
三步——
弹丸突然停了。
门缝里,有什么动了。
不是机关声,也不是风。
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慢慢转身。
陈九渊瞳孔一缩。
阿箐的符还在生效,弹丸不该被发现。
除非……门后的东西,根本不用眼睛看。
“撤。”他低喝。
可晚了。
门缝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五指如钩,直接抓向弹丸所在的位置——
准得像是早就知道它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