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老夫人那般围猎了一番,如今她病了,李如月也稍稍能作喘息,休憩几天。
今日打发完李承隐的功课,李承泽又醒过来闹着要她陪。
她歪在李承泽的床尾,由雀儿捏着手指涂丹寇,李承泽趴在床头和小藤子翻花绳,翻累了就枕着李如月的腿撒会儿娇,休息好继续去玩。
彭玉书在一旁乐呵呵的煮着药,瞧着几个半大孩子窝在一起玩儿的景象,心里既想家,又觉得这一幕实在温馨极了,贴心的往李承泽的药汤里加了几味减苦去酸的佐料平衡口味,这样李承泽就可以乖乖喝完。
就在他的药熬好的时候,有小太监在珠帘外禀报:“殿下,内务府的海公公在门外求见,说有宫外新贡的和田玉,让您先挑。”
李如月起身要出去,李承泽不依,搂住她的腰哼哼唧唧:“别走~阿姐,什么东西非得你亲自去看,让他进来就是,阿姐~~”
“别闹。”
李如月轻轻戳他脑门,但是挪开他双臂的时候十分小心,没敢用力。
嘱咐藤子盯着他把药吃干净,这才转身出去。
海承禄亲自捧着一枚上好的和田玉籽料跪在外面。
那籽料的下面,压着一封信。
李如月会意,转身走上台阶于正殿中央落座。
“呈上来。”
海承禄一路低着头,高捧托盘,从侧面上前,跪在李如月脚下。
李如月拿起那块籽料‘鉴赏’,用籽料挡着展开底下的信纸。
乃是夏康的字迹,来自杭州。
上面简单的用他们早前指定的暗语汇报他在杭州的工作。
并且信尾多附赠了两条信息。
第一,宋显在杭州。
第二,江南织造局交付的丝绸货物被海盗劫走了。
李如月不动声色,将籽料连同信件放回去。
“不错,有劳海公公了。”
李如月将那籽料连同信件放回去,微微侧过头,小藤子便上前将托盘捧过来收下。
海承禄最近心里一直不安。
因为之前姜老太派人想做李如月证据的时候,用的簪花是和李如月一模一样的款式,那东西是从内务府出去的。
他的内心一直忐忑,想找个机会给李如月赔罪,更希望能做点什么来弥补这一次的疏漏,可是一直也没有机会。
“用不了几个月宫里就进新人了,海公公忙你的吧,不急于一时。”
海承禄听到前半句以为李如月要赶他走,急的正欲说点什么。
听到‘不急于一时’几个字,愣住,额头重重的贴在地面。
“公主还愿意给奴才机会就好,那样的错儿,奴才再也不会犯了!”
可算找着机会的认错了,海承禄痛心疾首,连磕了几个头。
李如月挥了挥手,不爱看这些。
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
下次差事办好了。
才有资格说。
海承禄见她不耐烦,赶忙起身弓着腰一路往外退,又在殿门口磕了几个头才走。
离开瑶光殿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
李如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将托盘里的信取出来焚在香炉中。
盯着那籽料看了一会儿:“拿东西去华清殿,告诉姑母,晚上我去她那里用膳。”
小藤子捧着东西去了。
织造府出货的丝绸被海盗劫了的事,城阳公主比李如月早知道一天。
只因那日宣阳公主刚在外面见过郑夫人、宫夫人,才回自己的公主府看了一眼,就听见小厮们说在大街上看见郑家二公子火烧屁股的驾马回京城了。
都这样了,哪里还有秘密呢。
宣阳安顿了自己夫君和孩子,立刻又回来了华清殿,将这事告知了城阳。
城阳只说了两个字:“招笑。”
虽然与李如月的同盟让城阳觉得她的生活有趣了。
可是孩子在军中,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时时刻刻让她牵挂,睡不好觉,所以白天总是蔫蔫的。
傍晚时分看见李如月身边的太监捧着块和田玉来了,才稍有了点精神,让厨房准备了饭菜,手里捻着那块料摩挲,寻思着让工匠雕个什么,佛还是菩萨?
第一次来华清殿,李如月从被挡在门外的宾客,做回了主人。
第二次,她和自己高高在上的姑母成了同盟。
第三次,等同于回家了。
连那素日对李如月不大喜欢又有些畏惧的尤嬷嬷,都是笑脸相迎。
李如月踏进来,城阳觉着自己殿内好像进来朵花儿似的,空气就清新了许多。
倒不是说李如月漂亮的像花,而是她新鲜,太新鲜了。
她倒也不表现的多欢迎李如月,仍旧懒洋洋、高傲的倚在软垫上,李如月行礼,她也不应一声,嘴坏的说了句:“这种东西太普通,我也不缺,拿去送皇上吧。”
城阳将手里捻了半天的和田玉丢在茶几上。
这要是宫夫人,城阳这行为这番话,得让宫夫人难受的几天睡不着。
可李如月哪理她。
挤开宣阳坐在茶几的另一头,捡了块点心吃。
“姑母带来的厨子可会做什么东海的特色菜?让如月尝尝。”
城阳冷哼一声。
心想:还用你说?
她早吩咐了。
今晚的菜,都是东海菜,海鲜居多。
而她这里的海鲜,都是武定侯让东海那边日日快马加鞭的用冰桶装了活物运送。
到了宫里才现杀现做,讲究着呢。
“那件事你可知道了?”
城阳发问,也不说是什么事。
她就想知道李如月到底有多大能耐。
这事儿想知道也不难,京城有个眼线就成。
但城阳没想到的是,李如月这情报啊,跟她的海鲜一样。
那可是一线来的热乎情报,鲜的很。
比她这在京城的道听途说可厉害的多。
“丝绸被劫的事?”
李如月反问,城阳挑眉。
哟,还真知道。
宣阳本来因为李如月挤开她抢位置不高兴呢,结果一听李如月宫门都没出这个事儿就知道了,她忽然很惶恐。
她在外面说她坏话的事她不会也知道了吧?
她有些心虚的借口看菜躲去厨房了。
“所以,如月今晚来请教姑母,此事当如何看?”
海上的事,还有谁能比城阳专业?
李如月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城阳很是受用。
她也不啰嗦,冷笑:“郑孝真这鬼心思打很多年了,自从父皇驾崩,内府的海商停运之后,父皇当年的商船一部分在齐家那里,一部分在我们家,还有一些在傅家,郑孝真找了我们很多次,想以朝廷名义购先帝那几艘船,另辟一支船队。”
“既然都是朝廷名义下的买卖,何必多此一举?”
这些都是李如月知识盲区。
城阳笑着身子微微侧倾,压低声音:“因为如果让齐家护航走货,那么走出去多少货,都会记录在案,不多不少,至少他郑孝真做不了手脚,可如果是他手里的船队,送上去二十万匹丝绸,他可以说只送了十万,织造局是宫奇案在管,从制造到出货,一应账目皆由他们的人照应,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李如月了然:“这么说,这次郑家没有通过齐家走货,算是他们的一次尝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