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宫里多了位宁贵人的消息就传遍六宫。
孙福通趁着李延还没醒，打发徒弟们守着养心殿，借着传旨的名义，拿着魏泰给他的名单匆匆跑到了瑶光殿。
李如月昨夜小醉，本想多睡一会儿，却被藤子唤醒，头还昏昏沉沉，接过名单，低眸看到了那个名字。
“是怎样一个人？”
“像，温驯柔和的样子，像大皇子的母亲，才华与容姿，像极了戚贵人，弱风扶柳、含羞带怯，是陛下最爱的那一种。”
李如月冷笑，丢开手里的名单。
“姑母还是了解父皇啊。”
孙福通深深垂首，连带着腰也弓下去几分，小心翼翼的偷偷瞥了李如月一眼，观察她的神色。
城阳这么做，他的心里很慌。
他真怕这两个祖宗撕破脸，斗起来，一是惋惜李氏这么强悍的两个公主窝里斗，二是怕城阳没轻没重，真算计了大公主，实际上又怕李如月也太狠，把城阳也剥层皮。
总而言之，有种看见两只凤凰缠斗，哪个掉羽毛他都心疼，觉得不值当。
而这其中的关键，就要看李如月有多避讳城阳这么做，有多生气了。
李如月是生气，气城阳不讲理。
气城阳跋扈任性，一点不合她的意，她就要撕破脸对着干。
可转念一想，城阳又不是第一天这样。
她做惯主子了。
做惯主子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万事一定要如自己的愿，否则就是你死我活。
李如月确实烦躁。
因为她并不想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对待城阳，如孙福通所想，都是姓李的，没的因为这点事儿窝里斗什么呢。
她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藤子还没反应过来，孙福通就已经上前跪下给她穿鞋。
李如月脑海不断的闪过李延看李承泽的眼神，虽然她对戚贵人没有太多印象，但是可以感觉的到李延多喜欢戚贵人。
她又想到周远蓉，李如月相信李延是喜欢过周远蓉的，至少，在那个柔弱的女人身上得到过一丁点的安全感与平和。
李延已经空虚半年了。
这种时候出现这样一个既像又像的美人……
会有很多种可能。
她也许会有一个孩子，一个皇子。
她位分会节节高升，在后宫产生影响力。
李延很有可能会让她去做李承泽的养母。
李如月抬手，任由雀儿为她挽起袖子开始梳洗，脑海里的思索并未停。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杀了这个女人，可是这半年宫里已经出太多事了。
最敏感的在于，李延相继失去大皇子的母亲、戚贵人、周远蓉，好不容易又得到一个可心的人，再死了，他会发疯。
其次。戚贵人、周远蓉那些人的死，都有人领罪。
现在宫里就这么几个人，宁雪颜一死，谁来顶这个罪？
宫里剩下的几个嫔妃，明妃不会做这种事，齐贤妃没必要做这种事，张美人、傅贵人各自有女儿，一蠢一静，都不惹事。
魏淑妃呢，两个女儿，兄长还统领禁军，犯不着。
宋氏在宫里的势力破了，郑氏已死，宋济仁无用，姜老太婆卧病。
恶毒的宫夫人也疯了。
想到这李如月才意识到，城阳这一招看似很寻常，看似只是塞个女人在李延身旁，可这一步棋，竟是稳的谁也撬不动。
她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接越过所有障碍接通了一条管道来直接的获取李延这个皇帝所拥有的权力。
宁雪颜是种子，李延是阳光与空气。
她就那么把这株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稳稳的栽种进了李延的花盆。
看起来很不足为道，对吧？
李如月接过雀儿捧来的手巾，沾了沾脸上的水。
“孙公公知道吕后吗？”
孙福通愣了愣，他没读过书，从哪儿知道吕后呀，就有些稀奇的典故，要么是以前听主子们聊天听来的，要么是顺子闲来讲给他逗闷的。
李如月张开双臂让宫女们服侍她更衣。
“吕后豆蔻之年嫁给了已垂垂老矣的汉高祖刘邦，从家境殷实的小姐，变成了一个要砍柴烧火的村妇，伺候刘邦一大家子，跟着他吃尽苦头，为他生一对儿女，还被人家俘虏，就在她做俘虏的时候，刘邦入蜀为王，身边带的却是另一个女子，戚氏。”
听到‘戚氏’，孙福通眉毛挑高，略有惊讶。
“戚氏也是歌女，起初人们都以为不过是高祖解闷儿用的，和高祖其他的女人没什么不同，大汉初立，吕后归宫，吕后与张良、萧何、樊哙诸人，也可谓几十年的老相识了，感情不同别个，朝中这几位重臣，都敬重吕后，扶持吕后之子，可就算如此，高祖还是想要立戚氏之子为太子。”
孙福通听的入神，见李如月往外走，紧忙跟上为她掀帘。
“那最后立了谁呢？”
李如月轻笑，瞥了孙福通一眼。
“孙公公也好奇究竟是谁。可这件事本不该有悬念，吕后何等强势，她能吃那么多苦，能容忍刘邦的一切，能斩韩信，有所有功臣、权臣、老臣的支持，她是正统的皇后，拥有帝王的嫡子，这件事居然变得有悬念。”
孙福通这才明白李如月在说什么。
这也正是城阳这一步棋的狠辣之处。
城阳作为权力最核心的人物，她和姜老夫人有一个共同的认知。
就是真正的权力在于帝位的传承。
帝位的传承，一定是只有皇帝说了算。
只有皇帝拥有指定继承人与传位的权力。
不管大臣怎么闹，不管别人多不满意，都左右不了。
除非你把皇帝毒死了，你把诏书篡改了。
可是如果皇帝在生前立嗣的强烈意愿就是在某位皇子的身上，即便你赢了这场夺嫡之战，胜利的当下阴谋论也就成立。
孙福通听懂了李如月的话，上前为她亲自布菜，低声道：“那奴才想个法子，让她生不出来……”
李如月拿起筷子吃了口小菜，瞥他：“姑母亲手种的树不结果子，她能那么轻易忍了吗？她一闹腾，让父皇查起来，得不偿失啊。”
孙福通连连点头，是这么回事，因为这个查到他头上，让他失去李延的信任，那才是最糟糕的。
“那……奴才该怎么办？请公主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