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烙饼的人给姜经羽的绳子打了个死结,然后冲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没人想永远戍守边关,吹北方的寒风,吃城外的沙土。
边关戍守的士兵们通常到三十多岁的时候会获得一次调去京城或者地方的机会。
如果你表现的好,在边关的职位已经很高,又有将军的举荐,那么就可以去一个更好的去处——禁军。
禁军是天底下所有士兵最梦寐以求的去处了。
第一,俸禄高。
第二,体面。
第三,闲。
第四,少部分人相信自己进了禁军可以被某位公主看上成为驸马,另一部分人认为自己可以像魏泰一样把妹妹嫁给皇上。
烙饼兄弟在边关的时候就生龙活虎一把好手,走的时候老国公都不舍得放他,奈何他太向往京城的温暖和繁华,于是忍痛割爱,给了魏泰。
经过前段时间一番惊险刺激的选拔,魏泰又把他选出来,交给了天听卫。
只是没想到进天听卫第一件差事是把老上司抓了。
姜经羽狐疑了几番,终于回头。
看到了一个一眼就认得出,但站在这却离谱的厉害的人。
他定在那,很长时间没说话。
宋家的奴才头子和他边关的精英士兵,现在是一伙的。
姜老夫人又和宋云瑶乔装上了蜀王妃的马车。
“陛下他……”
“健在。”
郁擎答的很爽快,扛着他上了马车。
姜经羽舒了口气。
他以为姜老夫人背着他们已经在京城挟天子令诸侯了。
“那你……还有姑祖母她……”
姜经羽脑子转不动了。
如果天下太平,陛下没事,那么为什么姜老夫人要乔装上蜀王妃的车,这个老夫人的忠犬怎么又跟禁军搅在一起。
郁擎没再回答他。
抵达信王府侧门,郁擎扛着人去了后花园。
如今所有人都在前头,李如月便在亭子里喝茶等人。
郁擎先把人丢在一边,上前在李如月耳边低语。
听到那个名字,李如月也意外。
可是眼下她也没办法叫李承隐来审问姜经羽了,只好挥袖示意郁擎把人带来。
郁擎这才回去把人扛过来。
姜经羽这一路上还真猜不到最终自己会见到谁,但总有个大概。
皇帝、太后、魏泰、孙福通,乃至于魏淑妃他都想到了。
最终看到是李如月的时候,他的大脑像复燃的死灰被泼了盆水。
他不认识李如月。
在他的视野里,只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纤瘦少女,从身边跟着的宫女、太监来看,应该是宫里的贵人,但究竟是李延的哪个老婆。
他再次上下打量。
若说是嫔妃,也太年轻,这么年轻就管这些事儿了?也不现实。
“昭哥哥还好吗?”
“?”
先是疑惑。
然后大脑空白。
紧接着因为这三个字感到肉麻、恶心、嫌弃。
最终回忆了一遍。
“你是李如月?”
郁擎皱眉,刚想抬脚踹他,只见李如月身边窜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揪住姜经羽的领子,啪、啪!便是两个耳光。
“不准对公主不敬!”
又是啪、啪两个耳光。
小小的巴掌,大大的力量。
把姜经羽打懵了。
雀儿一脸严肃的回去,李如月给她揉着小手。
好啊,韩昭,这就是你嘴里那个皎洁明月,如月妹妹。
好,好的很。
姜经羽一声嗤笑,舌头从齿侧顶了顶被打疼的脸,抬头笑着看李如月。
“厉害。”
“没你厉害,谁都敢踹。”
姜经羽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踹了李延的‘脸’。
这可是个大罪。
他倒也没狂妄到能无视这种麻烦的地步。
沉默片刻,他抬头:“我能解释。”
“嗯。”
李如月示意他说。
姜经羽很认真:“我已经很多年没回京了,这次回来……一是因为婶祖母病重,我代叔公探望,二是因为,蜀王妃想带我回蜀地,所以屡次骚扰国公府,我特地回来解决此事,方才我在街上本是跟踪蜀王妃的马车,瞧见……水名司的人跑出去送信,看似是和蜀王妃有关的消息,所以我耐不住好奇,就……想看一眼。”
李如月了然,看向郁擎,求证真实性。
郁擎垂首:“世子与老夫人确无多少往来,不及姜达与老夫人亲昵,之前老夫人写过一封信,想让国公派世子回来给她撑撑场面,以息郑孝真浮动之心,可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可见……”
看到郁擎这出了名的忠犬竟然在一本正经的出卖姜老夫人的事。
姜经羽感到匪夷所思!
今天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像吃了毒蘑菇一般。
——一件也说不通,但都在发生。
郁擎的话李如月也了然,就是说这姜经羽做此行径,肯定不是专门为了姜老夫人或者宋家而做,更不是国公府的人有什么想法或者动作。
排除这一点,李如月就觉得更离谱了。
“天子脚下,这么随意动父皇的人,也未免太狂妄。”
姜经羽苦笑着低头,发丝垂在额前轻晃,如他此刻的无助和百口莫辩。
垂了片刻,他才抬起头,一张脸写满少年的纯净与真诚。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狂妄,而是……”
……太自信?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所以……
那不就是狂妄?
姜经羽话音戛然而止,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不是你想的那种狂妄,我是有些自大,我想着,只看一眼,然后直接借屋顶离去,没人会知道我是谁,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姜经羽瞥了郁擎一眼。
李如月哼笑:“你戍守边关,也应当知道站在楼上的视野可覆盖之广,更别提我给水名司每一楼的哨位都配了千里眼。”
千里眼,这个词姜经羽不陌生。
只不过这东西是西洋货,每年能够购入的非常有限,即便在军中,这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备的,这京城的哨楼反倒每人都有?
想到这个,姜经羽停顿了一下,往前头想了一截。
她说是她给水名司的人配的?
她?!
姜经羽重新抬眼,开始仔仔细细的审视这位年纪不大身量也不大的公主。
他已经混乱到忽略了几个最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是她在审问他?
——为什么郁擎在效忠她?
——为什么烙饼成了她的手下?
——为什么……水名司是她在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