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李延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后,宋俨深受打击,生了场小病。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从未受过这么激烈的情绪冲击,发了低烧。
但他底下那些一直跟着他学命理、占卜之术的门生们,便神神叨叨的说起来这个地方风水差,不吉利,更有甚者还说有冤魂,有煞气。
姑苏宋氏本就还信着巫教,他带来的那些子侄们已经叫来了随行的祭司筹备物品,等待子时月圆的时候驱邪。
他们这一系列行为让宋俨更气。
但是他即刻就察觉到自己住进丞相府之后好像是更容易生气了。
一点都没有了以前在别处的从容与冷静。
于是他自己拿着桃木剑踏着七罡步在房间内转了半宿。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脸色更差。
但是他发现,今天有个缺席多日的人,来上朝了。
郑孝真。
郑孝真!
他都一直还没来得及料理这个奸商!
宋俨决定先把安排子侄入仕的事情先放下,把眼前的敌人料理一遍。
磕头的时候也在想。
然而刚站起身,郑孝真就站出来。
“启奏陛下,臣听闻宋显已经捉拿归案,宋济仁在位期间贪墨数额巨大,臣以为,应当即刻抄出宋氏家产,归入国库。”
这件事,所有人都在办。
但郑孝真当朝提出这件事,这件事才名正言顺,正式的进入明面流程。
李延一言不发,这件事上他表达任何态度都不适合,他不表态。
他等着宋俨说话。
宋俨心里冷笑,站出来:“臣附议。郑大人说的对。”
郑孝真看向孙福通:“孙公公,监察司审过宋显了么?”
孙福通道:“回郑大人,审了,供状应当已经移交刑部。”
郑孝真回头看向杨谦。
杨谦出列,装出百般为难的模样,吞吞吐吐半天,才掏出供状。
“回禀陛下,诸位大人,宋显已经交代,宋氏家产折合白银八千万两……”
八千万两这个数目一出,满庭哗然。
郑孝真却不以为然,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八千万,才这么点?
但他也没多嘴,真让李延严查起来,他也不沾光。
待堂上惊骇之声渐息,杨谦才继续说:“地契、人契、银两、财宝藏那之地,据宋显供认,都在丞相府地底的密室。”
宋俨眼瞳震动,又惊又疑。
李延这时候才开口。
“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吧,丞相,你说呢?”
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刑部和户部一起去丞相府找这笔钱。
宋俨这一刻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
让郑孝真和杨谦进丞相府找这笔钱?!
他找过了。
没有!
“陛下……”
宋俨拱手,他很想说自己找过了,没有。
但猛然顿住!
不……他不能说。
如果被人知道他早就掘过丞相府的地,那就说不清了!
这到底是没有,还是被他私藏了?
供状是宋显写的,宋显说东西就在密室,他说不在。
谁更有信服力?
“嗯?丞相?”
见宋俨唤了声陛下后就停在了那,文武百官和李延都看着他。
所有的视线聚焦于他一身。
宋俨方知,有人给下了套。
有人早在这件事上给他做了文章!
防不胜防……
但他没有乱。
他走出苏州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来京城要面临什么。
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倒下。
他稳住心绪,徐徐弓腰:“臣——遵旨。”
一下朝,杨谦就丢下郑孝真不管追上了宋俨。
郑孝真在后面气的不浅。
杨谦追上步伐极快的宋俨:“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今日之事,非晚生本意,而是被推到此处,不应不行啊!”
宋俨本以为杨谦前些日子好心帮忙也是这算计中的一环。
他以为杨谦已经得逞,不会再来找他。
谁料他居然追上来解释。
宋俨觉得他没有必要这样,不是已经拿到想要的结果了吗?
可他一回头,瞧见郑孝真气的鼻头都歪了,才将信将疑压下心口怒气。
“这不是你和郑孝真的算计?”
杨谦一脸被冤枉的震撼:“大人!我……我怎么算计,我哪里能未卜先知监察司会抓到宋显啊?还是说,除了陛下以外的谁能指挥的动监察司?”
对,就是一个这么不合理的答案。
除了陛下以外,谁能指挥的动监察司?
没人会觉得有第二个人能越过李延做监察司的主人。
但宋俨不是一般人。
这句话倒是提了醒一般。
“会不会真有呢?”
这一句问的杨谦反倒是一噎,却赶忙敛住慌乱:“就算真有,也是陛下授意,毕竟这事看陛下的态度,也是想这么办。”
这话是事实。
宋俨收起了那短暂的怀疑,认为杨谦说的对。
这事就是李延明着在办。
源头在李延那!
但搅混水的,是那个供状。
宋显说东西在密室,是真的,还是他故意那么说?
这两个可能性在宋俨心中旗鼓相当。
毕竟他也一直执着的认为这笔财产不会在别处。
一团乱麻。
宋俨回到家,抱着乌纱帽往进走。
才走两步,就看见院子里摆满了各种行李、家当。
是夫人们从苏州来了。
也算是无数不幸中唯一让他感到片刻安慰的消息。
他整理了情绪,挂起一抹笑,正打算好好的对夫人关切一番。
岂料一踏进前厅,就瞧见满屋子人都坐在一起哭。
樊夫人看到他,哭着起身。
“老爷……我……我有罪!”
说着樊夫人就要跪,被他两步上去扶起。
“夫人这是做什么!有话慢慢说!都怎么了?为什么哭丧着脸!”
他实在是经不起什么其他噩耗了,在心里祈祷别是什么大事。
他环顾一周,才发现自己的大女儿婉莹不在。
旁边从苏州来的女管家嬷嬷上前回话。
“老爷,就在您封相后没几天,乔公子……被人发现在醉春楼……捉回家的时候衣服都不知道去了哪,很是难看!乔老太公亲自下令打断了他的腿,驱出了乔氏族谱,而后老夫人来家,说公子和小姐的婚约……不能作数了。”
宋俨汗毛直立,双手攥疼了樊夫人,惊觉之后立刻松手,努力镇定。
“然后呢?”
嬷嬷吞吞吐吐半天:“第二天起,不知怎地苏州城就传出流言,说咱们小姐早就跟乔公子……传谣的人还言之凿凿说在假山看见过他们,而且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小姐肚兜,声称是从乔公子房内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