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铁丝尖刚触到圆孔,后颈的凉意便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他盯着窗下那团模糊的影子,喉结动了动——圣凯因家的族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块淬了毒的银片。
“沙沙——”
蔷薇丛突然晃动,影子的斗篷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半截绣着金线的袖口。
江镇的呼吸猛地顿住——那是只有家族核心成员才有的服饰。
不等他细想,小锤在膝头烫得更厉害,震得他掌心发麻,倒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咬了咬牙,垂下眼遮住眼底的警惕。
前世当盗魁时,最懂“螳螂捕蝉”的道理,既然对方没立刻冲进来,说明还存着观望心思。
眼下这把锁才是紧要。
铁丝在指尖转了个花,江镇屈起指节轻叩锤柄。
锁芯传来细微的震颤,他瞳孔微缩——这结构竟和前世洛阳王宫里那口嵌着九曜星图的百宝匣如出一辙,外三圈是迷惑锁,内两环才是真机关。
“第一重...左三圈。”他默念着,铁丝轻轻一挑,锁孔里传来“咔”的轻响。
小锤突然发出蜂鸣,震得他虎口发麻,炉灰簌簌落在锤身上,映出几道暗红纹路——竟是血纹!
江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老福耶说过,上古圣器多以主人精血温养,难道这羊角战锤里锁着卡曼祖先的魂?
他的手指在血纹上顿了顿,又狠下心继续:“前世开的棺材锁都带尸毒,也没见我怂过。”
第二重锁开得极顺,铁丝勾住锁簧的刹那,锤身的血纹突然流动起来,像活了的红蛇。
江镇额头青筋直跳,铁丝几乎要握不住——这哪是锁,分明是活物在跟他较劲!
他咬着牙发力,铁丝“吱呀”一声弯成钩状,猛地一拽——
“咔!咔!咔!”
三声脆响连成串,羊角战锤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江镇本能地抬手遮眼,再看时,锤柄上的莲花浮雕正缓缓转动,露出藏在其中的第二根锤柄。
整把锤子竟像朵莲花般层层展开,原本圆润的锤身裂开八瓣,露出里面暗银色的短刃。
“成了!”江镇差点跳起来,指尖颤抖着抚过新露出的刃纹。
前世偷过最精巧的机关匣也不过如此,他望着在烛火下流转的金光,喉间泛起熟悉的快感——就像当年掀开金缕玉衣外罩时,那种心跳到喉咙口的窃喜。
可不等他笑出声,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威德诺公爵的亲卫队!”
老福耶的惊呼声穿透窗纸,江镇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慌忙把战锤塞进床底,刚直起腰,就听见楼下传来重重的砸门声:“圣凯因家主有令,全城搜查丢失的圣器!”
卡曼的哭声混在嘈杂里,尖得像根针:“那是我曾祖父用魔狼王的角铸的!
父亲,一定是被哪个贼胚子偷了!“
威德诺公爵的声音像块磨钝的刀:“查,把圣约翰城翻过来。
能强行破了圣器认主的...至少得是四级以上的魔斗士。“
江镇贴着墙根蹲下,额角抵着冰凉的石壁。
四级魔斗士?
他低头看看自己细瘦的手腕——现在的他,连一级斗气都凝不出来。
刚才开那破锁,怕不是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他猛地爬向床底,拽出战锤。
既然锁开了,总该能用吧?
他双手攥住锤柄,运足力气往上提——锤子纹丝不动,倒震得他虎口渗血。
“怎么会?”江镇急得眼眶发红,又试了一次。
这次他分明感觉到有股暖流顺着锤柄往胳膊里钻,可刚到肩膀就散了,像撒在沙里的水。
“圣器认主...要血脉共鸣。”史蒂夫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江镇的手一抖,锤子“当啷”砸在地上。
他盯着自己泛白的指节,突然笑了——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是得靠斗气。
前世的贼技再精妙,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里,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三少爷?”
阿里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老福耶说今晚只能喝菜粥...您要不要先垫垫?”
江镇猛地擦了把脸,把战锤重新藏好。
推开门时,他已经换上副漫不经心的笑:“菜粥就菜粥,总比饿肚子强。”
塔楼的厨房飘着股酸溜溜的白菜味。
老福耶蹲在灶前添柴火,枯瘦的手捏着半块黑面包:“这个月的月钱才十枚银币,买完盐和面粉就剩三个铜子。
阿里扎非说要给您改善伙食...“
“我没说!”阿里扎的耳尖瞬间红了,古铜色的脸涨得发紫。
这个跟了江镇三年的奴隶斗士搓着粗粝的手掌,喉结动了动:“我就是...看您总吃冷馒头...”
江镇的胃突然抽痛起来。
他望着阿里扎脚边那半扇没卖掉的牛骨——那是三天前阿里扎用木剑和屠夫换的,说是要烤乳牛。
可现在牛骨上结了层白霜,连油星都没了。
“明天。”他突然开口,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
老福耶和阿里扎同时抬头,见他眼尾微挑,像只盯上猎物的狐狸:“明天一定让你们吃上烤乳牛。”
阿里扎的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江镇笑着站起身,月光从破窗棂漏进来,照在他袖中鼓起的铁丝上。
圣约翰城的富人们总爱把金币锁在雕花匣里,他突然有点怀念前世——那些匣子的锁,可比圣器的简单多了。
老福耶突然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盯着阿里扎的后颈。
那里有圈淡青色的绒毛,在火光下泛着点银光。“有些事...”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只叹了口气,“睡吧,明早还要去市场捡菜帮子。”
阿里扎挠了挠后颈,没注意到老福耶的欲言又止。
他蹲下来帮江镇揉腿——三少爷总说腿酸,可他不知道,那是前世被锁链勒的旧伤。
江镇望着跳动的火苗,听着窗外巡逻队的马蹄声渐远。
明天...他摸了摸袖中的铁丝,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
圣约翰城的夜,该有点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