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晨雾散尽时,巷口传来马蹄声。
江镇替小乞儿擦净脸上血渍,指腹触到孩子额角的淤青,心底那股发烫的疼又涌上来——像极了方才白莲花贴在掌心的灼感。
他余光瞥见阿里扎抱着小乞儿,短刀在腰间轻敲三下,袖中那柄小锤便跟着震了震。
“三少爷,”老妇人艾琳攥着竹篮走过来,白莲花在篮底蔫了半朵,“马修的腿能走了,我们...我们该回铁匠铺了。”
马修扶着墙直起腰,刚才被卡曼踹中的右腿还在打颤,却硬是朝江镇弯下腰:“今日救命之恩,小老儿记在碑上。”
江镇忙去搀,袖中硬物硌得腕骨生疼。
他望着老夫妻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喉结动了动——前世他砍人从不留活口,如今倒学会在意这种“记在碑上”的虚礼了。
“少爷。”阿里扎压低声音,“该回庄园了。”
江镇这才注意到,阳光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连地上的血渍都晒出了铁锈味。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披风,将小锤往袖管里又塞了塞——圣凯因家的马车该到巷口了,若被二哥查理撞见他在贫民窟晃悠,又要骂“白痴三少爷学乞丐讨饭”。
马车驶进庄园时,史蒂夫正站在玫瑰丛前擦剑。
三级魔斗士的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见着江镇掀帘下车,眉峰总算松了松:“听说你在东市跟卡曼起冲突?”
“误伤。”江镇把披风裹得更紧,袖中硬物随着动作滑到掌心,“大哥的伤好了?”
史蒂夫的剑穗扫过江镇手背,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茧子:“昨日跟父亲练剑时擦破点皮。”他忽然眯起眼,“你袖管鼓成这样?
藏了什么?“
江镇心跳漏了半拍。
他望着史蒂夫泛红的指节——那是长期握剑磨出的老伤,又想起昨日清晨,这位大哥偷偷往他枕头下塞伤药时说的“父亲虽冷,兄弟间总要亲些”。
“大哥。”他喉间发涩,将小锤从袖中取出,“我捡了件东西,想请你看看。”
青铜小锤落在史蒂夫掌心时,这位魔斗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指尖拂过锤身暗纹,斗气从指尖渗出,淡金色的光流顺着纹路游走,竟在半空凝成朵半开的莲花。
“圣器!”史蒂夫倒抽冷气,“这是卡曼家传的’莲华破‘!
你...你怎么...“
“捡的。”江镇盯着那朵光莲,前世砍人时见过太多血光,却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光。
他想起老福耶说圣器有灵性,此刻倒觉得,这光像极了史蒂夫往他枕头塞药时,烛火在窗纸上投下的影子。
史蒂夫突然攥紧小锤,光莲“啪”地碎成星子:“卡曼那小少爷虽骄纵,可这圣器是他母亲临终前送的。
你若被他知道...“
“我知道。”江镇伸手按住史蒂夫手背,“所以才找大哥。”他望着对方腕间跳动的斗气光纹,心跳越来越快,“大哥,圣器认主...是不是要跟主人的气共鸣?”
史蒂夫挑眉:“你连这都知道?”他松开手,小锤重新落回江镇掌心,“圣器认主靠的是血脉共鸣,就像我这柄‘裂云’,当年父亲用七级魔斗气强行压过原主人的魂印,才成了圣凯因家的东西。”
江镇的指尖在锤柄刻痕上摩挲。
前世他是盗门魁首,最懂“强行压过”是什么意思——用更狠的力,更毒的招,把原主的痕迹碾碎。
可他现在不过是个被家族当废物养的三少爷,连一级魔斗士都不是。
“那要是...没有七级斗气呢?”他声音发哑。
史蒂夫笑了:“那你得比圣器本身更狠。”他拍了拍江镇肩膀,银甲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几只麻雀,“不过阿辰,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镇望着对方眼底的关切,喉间像塞了团棉花。
他把小锤重新藏进袖中,指尖触到锤底一个极小的圆孔——像极了前世他开过的铜锁芯。
“随便问问。”他扯出个笑,“大哥今日教我练剑?”
史蒂夫的剑穗扫过他发顶:“你这小身板,先把《基础斗气诀》背熟。”
暮色漫上庄园时,江镇缩在卧室壁炉前。
烛火映着小锤上的圆孔,他从木箱底翻出根铁丝——这是前世当小偷时随身带的家伙,穿越到这世界后,他把铁丝磨得更细,藏在旧书里。
此刻铁丝在他指间打了个转,弯成记忆中的开锁弧度。
“老福耶说圣器有灵性。”他对着小锤低语,“可前世我开过的锁,哪把没点脾气?”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
江镇把铁丝对准圆孔,正要发力,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吱呀——”
花园的木栅栏被风吹得晃了晃。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道模糊的影子——有人站在蔷薇丛后,裹着件深色斗篷,连呼吸声都像浸在水里。
江镇的手指猛地收紧,铁丝在掌心勒出红痕。
他望着那道影子缓缓抬起手,月光照亮对方腕间的银饰——是圣凯因家的族徽。
小锤在他膝头发烫,像在敲某种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