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血腥气灌进实验室,江镇望着海伦掌心那朵与自己手臂纹路如出一辙的血色莲花,耳侧玉坠的震颤忽然变得温软,像极了老道葡萄醉酒时拍他肩膀的力道。
“三少爷。”剥皮的声音从后颈掠过,带着淬过冰的冷意,“泰德那老东西带了三百亲卫堵在山脚,说是奉家主令清剿叛党。”
江镇低头。
手臂上的莲花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第五片花瓣的尖端泛着珍珠般的光晕——老道说这是“亲手埋下的因”,此刻倒像根线,牵着他往山下去。
“阿里扎,带泰隆去后洞,用冰魄草吊住他的命。”他将泰隆交给跑近的仆人,余光瞥见海伦还跪在菲利普尸体旁,指尖的血莲正渗出细不可闻的紫光,“海伦,跟我来。”
少女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中,却还是攥紧裙角站起。
她腕间银铃轻响,混着石壁上未干的血滴坠落声,在江镇听来倒像某种催促。
山脚下的喊杀声先撞进耳膜。
三百亲卫列成半圆,矛尖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最前头的泰德穿着镶金线的玄铁重甲,半张脸藏在头盔阴影里,只露出紧抿的薄唇——这是北疆斗神最典型的备战姿态。
“江三少爷。”泰德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青铜,“圣凯因家主有令,凡参与...非法实验者,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扫过江镇身后的海伦,又落在实验室方向——那里还飘着未散的血腥气。
江镇往前走了两步。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手臂上流动的莲花纹路。
“泰德大人。”他开口时,莲花纹路突然从手臂窜向指尖,在半空凝出朵半透明的青莲花,“家主若真想清剿叛党,该先问问自己,菲利普的亡灵实验,是谁在提供灵种?”
青莲花缓缓旋转,花瓣边缘渗出细小的雷弧。
泰德的玄铁重甲突然发出“吱呀”轻响——那是金属在高压下扭曲的声音。
他喉结滚动,头盔下的额头沁出冷汗:“你...你怎么知道灵种的事?”
“菲利普临死前说,灵种的源...”江镇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泰德喉结上,“你说,家主若是知道他最信任的斗神,偷偷给亡灵法师输送灵种...”
“够了!”泰德猛地扯下头盔,露出满是刀疤的脸。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却在触到江镇指尖莲花的瞬间抖了抖——那莲花突然胀大十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你...你到底要什么?”
江镇看着泰德额角的汗滴砸在甲胄上,心里突然窜起股暗爽。
前世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如今用点小手段就让斗神服软,倒比当年砍人还痛快。
“臣服。”他说,莲花突然收缩成拇指大小,落进泰德掌心,“我要你和海伦,以血为誓,认我为主。”
泰德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掌心里还在轻颤的青莲花,又看了眼始终垂着头的海伦——少女掌心的血莲此刻与他掌中的青莲遥相呼应,像两盏灯。
“阿爹。”海伦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江...冕下救了外公。”
泰德的手松了。
他单膝跪地,指尖刺破掌心,血珠滴在青莲上:“泰德·冯·霍克,愿以斗神之血起誓,终身效忠江镇冕下。”
江镇看着他发颤的后背,面上维持着高深,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他指尖轻点,莲花没入泰德眉心:“很好。
现在,易容。“
泰德只觉眉心一凉,再摸脸时,皮肤竟变得光滑细嫩——镜湖城最厉害的易容师也做不到这般自然。
他抬头看向江镇,眼神里多了丝敬畏。
“走。”江镇翻身上了阿里扎牵来的青骓马,“去天王山。”
马蹄声踏碎暮色时,海伦突然开口:“冕下可知,三个月前罗兰德那老酒鬼设的锁魂阵?”
泰德猛地转头。
罗兰德是东域出了名的邋遢强者,那锁魂阵连他都试过三次没破。
“那日冕下在阵前说’莲花本无锁‘,抬手就撒了把莲籽。”海伦指尖轻轻抚过掌心的血莲,“莲籽落地生根,缠断了所有锁链。
罗兰德追着冕下骂了十里山路,说’你这小崽子坏了老夫三百年的阵法‘。“
泰德的喉咙动了动。
他想起自己当年为破锁魂阵,在阵外守了七天七夜,最后还是被反噬震断两根肋骨。
而江镇...竟能用莲籽破阵?
青骓马突然扬起前蹄。实验室方向传来刺耳的骨裂声。
“菲利普!”海伦的尖叫刺破夜空。
众人转头。
实验室的断墙后,菲利普摇摇晃晃地站着。
他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骼;胸前的灵种不再跳动,反而像团紫黑色的雾,正顺着他的血管往四肢蔓延。
“反...灵种...”他的声音像无数人同时说话,“灵种是反的...它要把活人变成...亡灵...”
泰德的手按在剑柄上,掌心全是汗。
剥皮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乌鞘刀,刀身泛着幽蓝的光——这是他要出杀招的前兆。
“小友,好热闹啊。”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个穿破道袍的老头坐在断墙上,怀里抱着个酒葫芦,胡子上还沾着酒渍——正是罗兰德。
“老酒鬼,来得正好。”江镇翻身下马,站在离战场十步远的莲花台上,“帮我按住这亡灵。”
罗兰德打了个酒嗝,酒葫芦往空中一抛:“行啊,拿你三坛醉仙酿换。”
话音未落,酒葫芦里涌出的酒液突然化作火龙,扑向菲利普。
剥皮的乌鞘刀紧随其后,刀光快得只剩残影;泰德的拳头裹着罡风,直接轰向菲利普的胸口。
亡灵菲利普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的骨骼突然暴长三尺,指甲变成半透明的骨刃,竟生生接下了三人的攻击。
地面在他脚下龟裂,碎石被亡灵气息腐蚀成齑粉。
江镇站在莲花台上,表面望着战局,心里却像滚着团乱麻。
他注意到剥皮的刀光每次掠过菲利普的灵种,紫雾就会泛起细微的涟漪——这绝不是巧合。
“小心!”海伦突然尖叫。
菲利普的骨刃擦着泰德的脖颈划过,在他甲胄上留下道深可见骨的痕迹。
罗兰德的火龙被亡灵气息冻成冰雕,碎成齑粉。
剥皮的刀卡在菲利普的肋骨间,竟被生生折断。
江镇的指尖掐进掌心。
莲花纹路突然灼烧起来,第五片花瓣的光晕变得刺目——他感觉到了,菲利普体内的灵种正在疯狂吸收死亡气息,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菲利普突然仰头大笑。
他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紫黑色的雾从七窍涌出,将整座山染成诡异的青灰色。
“想杀我?”他的声音里混着无数人的哭嚎,“等我吞了这山的生气...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江镇望着他膨胀的躯体,突然想起老道说过的话:“第五朵莲花,是因果之花。”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因果,才刚刚开花。
山风卷着越来越浓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菲利普的骨骼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像是某种倒计时——他要自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