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风突然发出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撕扯云层。
菲利普的脊椎骨一节节爆裂开,紫黑色雾团从他碎裂的骨骼缝隙中喷涌而出,每一缕雾气掠过地面,青石板便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泰德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他方才用尽全身罡气轰在菲利普胸口,却只震落几片碎骨,亡灵的胸骨后,那颗泛着幽光的灵种正疯狂跳动,像被踩碎的毒囊般渗出更多死亡气息。
“退!”剥皮的乌鞘刀断成两截,他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刀尖却在颤抖。
这个以冷血着称的杀手此刻额角青筋暴起,盯着菲利普膨胀至两人高的躯体,声音都变了调:“那灵种要炸了!”
海伦的裙摆被雾气沾湿,她抱着弗朗西斯往后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弗朗西斯的灵种被困在紫雾里,此刻正随着菲利普的自爆节奏抽搐,少年的指甲深深掐进她手背,却疼不过心底漫上来的绝望。
江镇站在莲花台上,掌心的灼痛已经蔓延到整条手臂。
第五片莲花瓣的光晕刺得他睁不开眼,那些被老道葡萄说过的“因果”突然在脑海里翻涌:“第五朵花开时,你会看见自己种下的因,和即将结出的果。”可此刻他哪有心思分辨因果?
菲利普的灵种每跳动一次,他就感觉莲花台的纹路在发烫,像是要把他的脚底板烙出个窟窿。
“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江镇的身体已经先动了。
他转身时莲花台突然拔高三寸,托着他往山坳方向掠去——可刚跑出两步,后背就被死亡气息冻得发麻。
回头的瞬间,他看见菲利普的灵种迸出刺目的紫光,整座山巅的空气都在扭曲,那是自爆前最后的凝聚。
“完了。”江镇喉间泛起腥甜。
他想起前世被千刀万剐时的恐惧,想起这一世被家族羞辱时的不甘,想起老道葡萄把《莲花宝鉴》塞给他时说的“行善积德”——原来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
可就在紫光即将炸开的刹那,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不是结印,不是念咒,甚至没有任何章法。
就像随手挥开挡在眼前的飞虫,江镇的手掌轻轻一摆。
山巅的风突然静止了。
菲利普的灵种发出刺耳的尖啸,紫光像是撞在无形的墙上,层层叠叠地反弹回去。
亡灵的躯体被自己的力量撕碎,碎骨混着黑雾被吹得倒卷,在距离江镇三步远的地方凝成一道旋转的漩涡。
泰德的甲胄“当啷”一声砸在地上——他方才被气浪掀飞,此刻正趴在碎石堆里,瞪圆的眼睛里倒映着那只还停在半空的手。
剥皮的短刃“啪”地掉在脚边。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喉结动了动,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抽冷气:“这...这是哪家的仙法?”
罗兰德的酒葫芦“咕噜”滚到江镇脚边。
老酒鬼的道袍被气浪掀得翻飞,他却顾不上整理,只盯着江镇掌心那朵若隐若现的莲花,胡子上的酒渍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第五瓣...原来真的是因果。”
海伦怀里的弗朗西斯突然发出一声轻哼。
少年的灵种不再抽搐,紫雾像被无形的手扯散,露出他苍白却平静的脸。
海伦抬头时,正好看见江镇转身,那只刚才挥过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刚才做了什么?”江镇的声音发颤。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莲花纹路还在发烫,可那种灼烧感不再是疼痛,反而像有股暖流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菲利普的亡灵碎片还在半空挣扎,可无论它们怎么冲撞,都碰不到他半分——就像有层看不见的屏障,把所有恶意都挡在了外面。
泰德踉跄着站起身,铠甲上的裂痕里渗出鲜血,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盯着江镇:“三...三少爷?”
剥皮弯腰捡起断刀,手指摩挲着刀刃缺口,抬头时目光灼灼:“您方才那招,是《莲花宝鉴》里的?”
江镇摇头。
他想起老道葡萄教他的口诀,想起自己偷过酒窖的酒,骂过庄园的狗,甚至在前天还把查理的鸟笼扔进了池塘——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因果之花”?
可掌心的莲花纹路还在发亮,像是在无声诉说什么。
山风重新吹起,卷走了残余的死亡气息。
菲利普的亡灵碎片逐渐消散,只剩下那颗灵种还在半空漂浮,泛着微弱的幽光。
江镇望着它,突然觉得心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小友。”罗兰德捡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口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这因果之花...开得可真不是时候。”
江镇没说话。
他望着山脚下逐渐亮起的灯火,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是圣凯因家的增援到了。
可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莲花上,那第五片花瓣的光晕比之前更盛,甚至在他手背上投下淡金色的影子。
菲利普的灵种突然轻轻一颤。
江镇瞳孔微缩。
他看见那灵种表面浮现出一道细纹,像是被什么力量缓缓掰开。
而在那细纹深处,有一抹熟悉的暗红在涌动——像是...血?
山风卷起一片落叶,轻轻打在江镇脸上。
他伸手拂开,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颗灵种。
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结束。
刚才那随意的一挥,不过是个开始。
“三少爷?”阿里扎的声音从山脚下传来。
江镇回头,看见自家仆人正带着一队骑士往山顶跑来,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眼底的焦急。
可江镇没应,他只是又转回头,盯着那颗正在开裂的灵种。
莲花纹路在掌心灼烧得更厉害了。
他突然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另一句话:“因果之花结的果,要么是救赎,要么是毁灭。”
而现在,这颗果,才刚刚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