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银烛台在墙壁投下摇晃的影子,烤鹿肉的焦香混着松木香飘在空气里,却掩不住餐桌边紧绷的沉默。
老管家皮特端着银壶倒酒时,手背上的老年斑随着颤抖的手腕一起跳动,酒液在杯口溅出细小的水花。
“这古堡啊,原是女战神茱莉的练兵场。”皮特的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眼睛扫过墙上那幅妇人画像,“千年那场神魔大战,她带着八百死士困在这里,最后……最后全死在地下室的祭坛上。”
刀叉轻碰瓷盘的脆响突然中断。
江镇夹着鹿肉的银叉悬在半空,后心的莲花印像被火炭烫了一下——老道葡萄曾在《莲花宝鉴》残卷里提过,“永贞年间,有女战神持莲剑斩魔”,难道就是眼前这名字?
他垂眸盯着盘中的肉,指尖在桌下悄悄攥紧,面上却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皮特伯,您说的祭坛……可在暗门后面?”
“三少爷!”皮特的银壶“当啷”掉在桌上,酒液溅湿了他的领结,“那暗门三十年前就封了!老主人说过,谁都不许提——”
“叮——”
杰米斯老师的银勺敲在水晶杯上,清脆的响声截断了皮特的话。
这位红袍魔法师指尖转着枚翡翠骰子,绿眼睛在烛光里泛着狡黠的光:“各位小巫师,明天的反植物系实战评分,需要你们在这古堡过夜。”他晃了晃骰子袋,六颗骨碌碌的骰子突然浮在空中,“记住,被藤蔓缠住三次以上的,可拿不到A。”
餐桌霎时炸开一片抽气声。
金发的艾丽卡攥着同桌的手尖叫:“老师!我听说这里闹鬼!”但更多学生眼睛发亮——能在传说中的鬼堡过夜,可比在学院温室里对付曼德拉草刺激多了。
只有安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窗外越聚越浓的乌云;波特的白衬衫后背洇出一片汗渍,他捏着刀叉的指节泛白,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波特同学?”江镇放下刀叉时,瞥见对方膝盖在桌下抖得像筛糠,“你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波特猛地灌了口酒,呛得咳嗽起来,“我就是……不太喜欢陌生地方。”
“正好。”杰米斯打了个响指,空中的骰子“啪”地落回袋里,“江镇负责安排住宿——这是你们圣凯因家的产业,对吧?”
江镇站起身时,后心的温度顺着脊椎往上窜。
他扫过墙上那幅画像,画中妇人的眼睛在阴影里泛着幽光,仿佛正盯着自己的后颈。
“二楼有七间客房。”他摸出怀表看了眼,“男生三间,女生三间,剩下一间……”他的目光落在波特发白的脸上,“我和波特住。”
“什、什么?”波特“哐当”撞翻椅子,脸色比桌布还白,“我、我可以睡马厩!或者和杰米斯老师——”
“马厩里有变异的荆棘藤。”江镇按住他肩膀,掌心能摸到对方剧烈的心跳,“老师要守着女生房。”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刚才碰银器时,手指在抖。”波特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哄笑。
艾丽卡戳了戳安妮的胳膊,挤眉弄眼:“三少爷和波特?难怪波特不愿意——”安妮瞪了她一眼,却也没说话。
波特的耳朵红得滴血,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声音细得像蚊子:“那……那我先回房。”
“等等。”江镇从袖中摸出帕子——就是那幅染血的莲花帕,“皮特伯,这帕子是你们的吗?”
皮特的脸瞬间煞白。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碰到帕子的刹那缩回,像被烫到似的:“这……这是老夫人的!当年她失踪前,就带着半幅莲花帕!”
晚餐后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穿堂风卷起桌布边角,吹得墙上的画像晃了晃——不,不是画像在晃。
江镇猛地抬头,看见画中妇人的眼睛正缓缓转向自己,嘴角勾起个若有若无的笑。
他后心的莲花印烧得发烫,几乎要透过衬衫灼穿皮肤。
“三少爷?”波特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明显的颤音,“房……房间在二楼最里面。”
江镇把帕子塞进怀里,转身时又瞥了眼画像。
这一次,他确定那妇人的手指正指向楼梯尽头——那里,有扇半开的暗门,门缝里渗出的风带着股腐叶的腥气,像极了前世他在乱葬岗闻到的味道。
“来了。”他应了一声,跟着波特上楼。
皮鞋踩在木阶上发出吱呀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当他推开客房门时,月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洒在床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朵青紫色的莲花,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