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推开门的刹那,后心的莲花印像被火钳烫了一下。
月光斜斜切进雕花窗,在床头凝出团青紫色的影子——那朵莲花正顺着床单缓缓舒展花瓣,每一片都浸着新鲜血珠,腥气裹着腐叶味往鼻腔里钻。
“这花...”波特缩在他身后,喉结动了动,“像...像老夫人画像里的胸针。”
江镇没接话。
他盯着莲花,前世在乱葬岗守尸的记忆突然翻涌——那些半夜爬出棺材的尸体,指甲缝里也沾着这种暗紫的汁液。
他反手关上门,门轴发出老旧的呻吟,床头的莲花突然抖了抖,花瓣上的血珠“啪嗒”坠在床单上,洇出个暗红的圆。
“去洗澡。”他解袖扣的动作顿了顿,“我守着。”
波特的喉结又滚了滚。
他攥着换洗衣物的手指节发白,经过莲花时几乎是跳着躲开,浴室门“咔嗒”锁上的声音比炸雷还响。
江镇摸出怀里的莲花帕,染血的帕子刚展开,墙上的画像突然“吱呀”一声——画中妇人的嘴角咧到耳根,眼白里浮起血丝,指甲正从画框里往外钻。
“停。”江镇指尖按在帕子上,后心的莲花印烫得他咬牙。
帕子上的金线突然泛起金光,像活了般缠上他的手腕,“《莲花宝鉴》第七式,净世。”
话音未落,整面墙都震了震。
画像里的妇人发出尖啸,指甲“噼啪”断裂,退回画框时带落半片金漆。
江镇看见她身后还躲着几个模糊的影子,此刻正簌簌往后缩,连床头那朵血莲都蔫了,花瓣打着旋儿碎成紫烟。
“再敢出来。”他扯过椅子抵住房门,帕子重新揣进怀里时擦过心口,“我烧了这画。”
浴室里传来水响。
江镇靠着床沿坐下,听见波特在里面小声嘀咕,像是在背什么祷词。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圣凯因家三少爷”的烫金小字——这是史蒂夫昨天塞给他的,说“总比你那破铜钱体面”。
“破铜钱”在他另一个口袋里硌着大腿。
那是老道葡萄给他的,说“能镇百邪”。
江镇正摩挲着铜钱,浴室门开了条缝,波特探出头,发梢滴着水,脸比刚进来时还红:“我...我穿好了。”
月光下的波特确实穿得严严实实。
高领衬衫扣到最顶,外罩一件针织马甲,甚至套了条束腰——江镇挑眉,这天气穿束腰?
他想起晚餐时波特碰银器发抖的手,突然觉得这小子藏着不少秘密。
“睡吧。”他躺到靠窗的床,把铜钱压在枕头下,“我不打呼。”
波特僵着身子躺到另一张床,被子裹得像个茧。
江镇闭眼前瞥见他攥着被角的手指,指节泛白,连床单都被扯出褶皱。
夜风掀起窗帘,画像里的妇人又动了动,但这次只敢把眼睛转向这边,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后半夜江镇被动静弄醒。
他睁眼时正看见波特在月光下坐起来,背对着他脱束腰。
布料摩擦声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江镇装睡,听见波特低低的喘息,还有布料滑过皮肤的细响——这小子腰细得过分,束腰勒出的红印子在月光下像条蛇。
“三少爷?”波特突然回头。
江镇赶紧闭眼,听见他轻手轻脚爬回床的声音,还有被子蒙过头的闷响。
他抿着嘴憋笑,后心的莲花印却莫名发烫——不是因为鬼气,倒像被什么烧着了。
清晨的钟声敲到第三下时,江镇醒了。
他摸出枕头下的铜钱,发现波特还在睡,脸埋在枕头里,发梢翘成小卷。
晨光透过窗帘照在他后颈,那里有个淡粉色的胎记,像朵没开全的花。
“老五。”江镇摸出袖中养的墨玉蝉,这是葡萄说能“解闷”的灵物,“你说他是不是姑娘?”
墨玉蝉没动静。
江镇戳了戳它,突然听见波特翻身的声音。
他手忙脚乱把蝉塞回袖里,却见波特迷迷糊糊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睡眼惺忪地问:“几点了?”
“该吃早饭了。”江镇别开眼,盯着窗外的梧桐树。
他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像前世第一次杀人时那样——可他杀了百次人,从没这么慌过。
餐厅里飘着烤面包的香。
杰米斯教授站在长桌尽头,银质咖啡杯在他手里转着圈。
学生们挤在长凳上,艾丽卡正用刀叉敲盘子:“老师今天有什么安排?
不会又让我们抄《亡灵手札》吧?“
“比抄书有意思。”杰米斯推了推金丝眼镜,杯底磕在桌布上发出脆响,“纽因港闹鱼人,学院要我们去清剿。”
满桌的刀叉都停了。
安妮捏着面包的手发白:“鱼人?
我听说它们会拖人下水——“
“学分翻倍。”杰米斯笑了,“还能得学院颁发的‘勇者徽章’。”
艾丽卡眼睛亮了:“我去!”查理的表弟拍桌子:“算我一个!”连安妮都咬了咬嘴唇,把面包塞进嘴里。
波特缩在江镇旁边,手指绞着桌布:“三少爷...你去吗?”
“去。”江镇盯着杰米斯的眼睛。
教授的金丝眼镜反着光,他看不见里面的情绪,但总觉得这任务太顺了——就像有人故意把鱼饵撒在他们脚边。
鬼堡深处的地窖里,画像妇人跪在石桌前。
她面前浮着团黑雾,里面隐约有铠甲的反光。“那小子有莲花宝鉴。”她声音发颤,“我试过了,近不了他三尺。”
“废物。”黑雾里传来金属摩擦声,“杰米斯那老东西的计划不能停。
纽因港的鱼人...该醒了。“
江镇走出餐厅时,风里飘来海的咸腥。
他摸了摸袖中的墨玉蝉,蝉身突然发烫——这是葡萄说的“危机将至”的征兆。
他抬头看天,云堆得像铅块,远处海平线翻着黑浪,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往岸上爬。
“三少爷?”波特追上来,手里攥着个布包,“我...我带了治伤药。”
江镇接过布包时碰着他的指尖。
那双手比昨天暖了些,还带着肥皂香。
他突然想起前世杀人前,总爱摸铜钱找安全感——可现在,他竟有点期待摸波特的手了。
“走。”他把布包塞进怀里,转身时瞥见杰米斯站在二楼窗口。
教授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根刺扎在地上。
江镇摸了摸后心的莲花印,那里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这次不是因为鬼气,倒像在提醒他,纽因港的浪底下,藏着比鬼更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