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裹着腐鱼味灌进鼻腔时,江镇的靴跟正碾过渔村裂开的青石板。
“都散开!
三排防御阵!“杰米斯教授的声音被浪声撕得破碎,他扶着金丝眼镜的手在发抖——本该只有零星鱼人的浅滩,此刻正从礁石后冒出成片灰绿身影。
那些生物前肢生着钩爪,鳃裂里渗出黏液,最前排的鱼人已经咧开锯齿状的嘴,腥臭的口水滴在石头上滋滋冒烟。
“三少爷!”波特攥着药包的手蹭过江镇后背,少年的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我...我记得鱼人怕火!”
江镇没回头。
他盯着左侧二十步外的礁石群——那里至少藏着三十个鱼人。
墨玉蝉在袖中烫得灼人,后心的莲花印随着心跳一下下刺痛,这是自修炼《莲花宝鉴》以来最强烈的预警。
他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话:“当莲花替你疼时,不是要你逃,是要你看清楚,疼从何来。”
“退到我身后。”他反手将波特推给旁边的艾丽卡,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圆弧。
这是他结合《莲花宝鉴》与前世杀招自创的“逝雪”——掌心凝起的不是斗气,而是带着淡淡荷香的白气,遇风便碎成细雪,却在触及鱼人皮肤时骤然凝结成冰刃。
第一个鱼人刚扑到面前,眉骨已被冰刃刺穿,第二个的爪尖擦过江镇衣角时,后颈的冰刃正穿透它的脑干。
十七道冰刃,十七声闷响。
“好!”查理的表弟举着剑欢呼,剑尖却在发抖。
艾丽卡的匕首上还滴着血,她冲江镇比了个夸张的拇指。
波特从人缝里探出头,眼睛亮得像星子:“三少爷你刚才——”
“花架子。”
冷硬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锅。
众人转头,看见穿玄铁重甲的剔骨正用匕首刮着靴底的鱼人黏液。
这位九级斗神是学院派来的护卫,此刻连头盔都没摘,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冰刃轨迹太规律,最后三刀收势太慢。”他抬手指向礁石后:“要是遇到会躲的,你现在已经被开膛了。”
江镇的耳尖发烫。
他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白气在发颤——不是因为力竭,是被说中了。
前世杀人从不需要留手,可这具身体的斗气有限,他总想着“留三分力保命”,反而让杀招失了狠劲。
“吼——!”
比炸雷更闷的嘶吼从海底升起。
浪头突然拔高两丈,翻涌的海水里浮出个黑灰色的庞然大物。
那东西足有两人高,背生尖刺,一双猩红眼睛亮得像灯笼,最骇人的是它的嘴——上下颚各长着两排倒钩牙,此刻正滴着泛绿的毒液。
“鱼...鱼人王!”安妮的剑当啷落地,她瘫坐在地,眼泪混着鼻涕糊在脸上。
查理的表弟转身就跑,却被礁石绊得摔进泥坑。
就连艾丽卡都攥紧了匕首,指节发白。
“白痴。”江镇突然骂了一句。
众人愣住。
鱼人王的爪子已经拍碎了左边的渔船,木屑飞溅中,江镇却盯着它腰间——那里系着条褪色的银链,链坠是半枚圣凯因家徽。
“它根本不是野生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波特听见,“有人驯养了它。”
“都闭嘴!”剔骨的重甲发出闷响,他不知何时已站到最前排。
玄铁剑出鞘的刹那,空气里响起金铁交鸣般的颤音。
鱼人王的嘶吼戛然而止,它庞大的身躯突然僵直,接着“轰”地砸进海水里——咽喉处一道细不可见的血线正缓缓绽开。
“走。”剔骨甩了甩剑上的血,“检查尸体。”
鱼人王的腹腔里,剔骨的匕首挑出块巴掌大的黑石。
石头表面布满蜂窝状小孔,凑近能闻到焦糊的硫磺味。
亚历克斯——那个总爱研究炼金术的瘦高个——凑过去看了眼,突然倒抽冷气:“这...这是用活物炼成的!
毛孔里有未完全碳化的神经纤维!“
江镇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石面,莲花印突然灼痛。
他猛地缩回手,却见黑石表面闪过一丝幽蓝,像极了前晚鬼堡地窖里那团黑雾的颜色。
“收好了。”杰米斯教授不知何时走过来,他的金丝眼镜上沾着血点,笑得却很温和,“学院会派专人来研究。”
江镇盯着教授袖口——那里沾着半片鱼鳞,和鱼人王腰间的银链材质一模一样。
夜,圣凯因庄园的客房里。
江镇坐在床头,盯着窗台上的黑石(杰米斯说“暂时由他保管”)。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石面上,那些小孔里竟渗出细若游丝的黑雾。
莲花印在后背灼烤,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在敲一面战鼓。
“咔。”
细微的响动从墙上传来。
江镇猛地抬头。
墙上那幅《圣凯因夫人与白鸽》的画像,原本低垂的眼睛此刻正缓缓抬起。
画中妇人的嘴角翘起,在月光下拉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他摸向枕边的墨玉蝉,却发现蝉身凉得反常——这是葡萄说过的“极阴将临”的征兆。
窗外,海风卷起一片枯叶,拍在窗棂上,像谁在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