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靴底碾过石阶上的水痕时,霉味突然浓得呛鼻。
地牢的石壁渗着冷汗,他每往下走一步,脖颈后的汗毛就竖得更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熟悉的灼烧感。
莲花印在后背发烫,像有团活火顺着脊椎往上蹿,烧得他眼眶发酸。
最底层的铁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铁锈味。
他伸手推门的瞬间,铁链拖行的闷响突然炸响,震得石屑簌簌往下掉。
“圣凯因的小崽子。”
声音像破风的刀,从头顶斜劈下来。
江镇抬头,看见个被九根黑铁链贯穿肩胛的身影。
那东西有张人类的脸,却长着两对蝙蝠般的骨翼,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你比茱莉那娘们儿漂亮。”库班扯动锁链,九根铁链在石墙上擦出火星,“可惜啊——”他突然用喉间发出咕噜噜的怪声,像是石子滚过碎玻璃,“沃尔夫说过,圣凯因的光,照不亮地狱。”
江镇的瞳孔猛地收缩。“沃尔夫”两个字像根细针,突然扎进他太阳穴。
他见过这名字?
在梦里?
还是...前世?
可等他去抓那点模糊的记忆,它又像条滑溜的鱼,“倏”地钻回意识深处。
“你说什么?”他按住胸口的家徽,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库班的鬼火眼突然爆出幽绿的光。“听不懂?
你们这些活在阳光下的蠢货,连魔族俚语都忘了。“他的骨翼猛地展开,带起的风掀得江镇衣摆猎猎作响,”来啊,用你的血,用你的功,用你那可笑的忠诚——“他咧开嘴,露出满嘴尖牙,”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让老子喊你一声主人?“
江镇没说话。
他摸出怀里的断剑“审判”,剑身上的圣凯因家徽突然亮起金光,像被火烤化的蜜蜡。
与此同时,后背的莲花印烫得他踉跄一步——是《莲花宝鉴》在共鸣。
“你不是想舔我脚趾吗?”库班的笑声像夜枭,“等老子把你骨头碾碎,就用你的脑浆——”
“闭嘴。”
江镇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指尖按在断剑的血锈上,鲜血立刻渗进剑纹,顺着刻痕爬成一朵莲花。
下一秒,整把剑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照得库班的鬼火眼剧烈收缩。
“这是...净化术?”库班的骨翼开始崩裂,碎成黑灰簌簌往下掉,“三百年了,你们圣凯因就只会玩这套?”他突然暴喝一声,九根铁链上的黑纹同时亮起,“老子的影卫——”
“影卫早散了。”
声音从江镇背后传来。
他转头,看见露西和莉莉的身影浮在半空。
露西的斗篷不再灰白,金线在白光里重新流转;莉莉的甲胄裂痕中,三百年前的碎骨正泛着暖黄的光。
“三百年前,我们用‘审判’刺穿你心脏时,就烧了影卫的契约。”莉莉举起手中的长枪,枪尖点向库班眉心,“现在的你,只是团附在魂核上的怨气。”
库班的鬼火眼剧烈晃动起来。
江镇趁机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断剑上。
莲花印的灼烧感突然顺着手臂窜进剑身,白光里浮起金色梵文,像活过来的蛇,缠上库班的锁链。
“啊——!”库班的骨翼彻底崩碎,鬼火眼开始变淡,“你...你用了《莲花宝鉴》!
那破书不是说要行善吗?
你杀我算行善?“
“杀该杀的,是大善。”江镇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这是《莲花宝鉴》运转到第三层的征兆。
他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话:“真正的净化,是用你的善,烧尽他的恶。”
库班的身影开始透明。
他突然尖叫起来,用人类的语言:“等等!
我有话要说!
沃尔夫兄弟他——“
“老五。”
江镇脱口而出。
两个字像惊雷。
库班的透明身影猛地凝固,鬼火眼里的幽绿彻底褪成灰白。“你...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他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狂傲的元帅,而是个发抖的孩子,“沃尔夫兄弟说过,只有...只有老五能...”
“净化你。”江镇的血顺着断剑滴在库班心口,金色梵文瞬间缠上他的魂核,“结束了。”
库班的身影开始消散。
最后一刻,他的鬼火眼突然亮得刺眼:“沃尔夫兄弟不会放过你!
他们在找...找六号...“
话音未落,他彻底消失在白光里。
地牢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断剑的嗡鸣在石壁间回荡。
露西和莉莉的身影也在变淡。
露西伸手碰了碰江镇的脸,指尖凉得像雪:“我们的使命完成了。”莉莉的长枪突然化作金光,融入江镇的家徽,“替我们...告诉圣凯因家,我们做得很好。”
江镇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他看着两个身影渐渐透明,直到连光都不剩。
地牢外突然传来风声。
江镇握着断剑走出铁门时,发现月光亮得反常。
石墙上的霉斑不知何时褪成了淡白,空气里的腐臭被某种清冽的香气取代——是莲花的味道。
他摸了摸胸口的家徽,突然想起库班最后说的“六号”。
正出神时,远处传来海鸟的尖叫。
他抬头看向古堡外的海域,月光下的海面泛着不寻常的涟漪,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拖走了。
“鱼人王的陵墓...”江镇皱眉。
三天前老福耶还说,海底的鱼人王尸体被亡灵气息镇着,怎么突然...
“三少爷?”
阿里扎的声音从石阶上传来。
江镇转头,看见少年举着灯笼跑下来,脸上带着少见的惊喜:“您闻到了吗?
古堡里的阴寒气突然没了!
老福耶说,这是...这是大善果的征兆!“
江镇笑了笑。
他低头看向断剑,剑身上的血锈不知何时全褪了,圣凯因家徽在月光下流转着暖金的光。
远处的海面又传来一声闷响。
江镇握紧断剑,突然觉得后背的莲花印在发烫——这次的热,不再灼人,倒像团裹着棉絮的火,暖得他眼眶发酸。
他不知道“沃尔夫兄弟”是谁,不知道“六号”意味着什么,甚至不知道海底的鱼人王尸体为何被盗。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比如此刻古堡外的月光,比如他掌心这把重新明亮的断剑,比如——
他摸了摸胸口的家徽,突然听见风里传来老福耶的歌声。
那是首古老的圣歌,他小时候总嫌难听,现在却觉得每句歌词都像落在心尖上的雪。
“愿光如莲花,开在地狱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