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座里摇晃,将江镇与剔骨的影子投在褪色的挂毯上。
两人抱着从地下实验室搬来的羊皮纸卷,靴跟叩在青石地板上发出闷响——这是圣凯因庄园最隐蔽的密室,只有江镇知道暗门机关。
“第三页残页提到‘亡灵共鸣频率’。”剔骨将一叠染血的纸页摊开,指尖在“菲利普”三个字上顿住,“耶撒教团用龙晶调节亡灵怨气,难怪地牢里的六号实验体总在月圆夜暴动。”他推了推裂成三瓣的眼镜,镜片反着冷光,“但最关键的......”
“是这个。”江镇从怀里摸出那个刻着衔尾蛇的立方体,幽蓝光芒透过指缝漏出来,在他手背投下细碎光斑。
他想起珍妮佛龙爪划过掌心的刺痛,想起安迪项圈还在裤袋里发烫——那只狼形生物的呜咽,此刻正像根细针,扎在他太阳穴上。
“咔嗒”一声。
密室门轴突然转动。
江镇和剔骨同时抬头,手按在腰间短刃上——但进来的不是珍妮佛的龙鳞甲,而是两道淡红身影。
露西和莉莉站在门口,红发不再像以往那样泛着死灰,发梢竟沾着晨露般的光泽;她们的眼瞳不再是空洞的幽绿,此刻正亮得像两盏小灯。
“少爷。”露西屈膝行礼,裙裾扬起时带起的不是腐叶味,而是某种清甜的草木香,“我们......好像不一样了。”
江镇的短刃“当啷”掉在地上。
他见过太多亡灵:被诅咒的骑士会在月光下啃食自己的骨头,被封印的怨妇会在午夜把长发编成绞索。
可眼前这两个本该浑身阴气的女仆,此刻站在烛火里,连影子都比活人更清晰。
莉莉伸手碰了碰烛芯,指尖没有冒黑烟,反倒是火苗颤了颤,往她掌心凑了凑。
“你们......进过莲花圣器?”江镇踉跄两步,抓住露西的手腕。
皮肤不再是冷硬的尸蜡触感,竟带着活人的温度。
他颈间的莲花坠突然发烫,那是老道葡萄用千年白藕雕成的圣器,平时只装着他从乱葬岗捡来的亡灵骨片。
“是圣器自己开的!”莉莉攥着裙角,眼睛亮得要滴出水,“我们跟着安迪的项圈进去的——里面有好亮好亮的光,像佛祖的袈裟铺了满地!
还有好多声音,轻轻的,像妈妈哼的摇篮曲......“她撩起袖子,原本爬满尸斑的手臂上,竟浮现出淡粉色的血管,”然后我们就有了这个,能摸得到风,能闻得到玫瑰香!“
剔骨的喉结动了动。
他作为亡灵法师,最清楚亡灵要“活”过来需要什么——至少得用百人血祭,或者吞噬高阶魔核。
可眼前这两个女仆,不过是被他用劣质骨粉复活的低阶亡灵,此刻却像被水洗过的琉璃,连灵魂波动都干净得让他发颤。
“你们在里面待了多久?”江镇扯下颈间的莲花坠,指尖按在冰凉的玉面上。
他记得今早出门前,圣器里还装着半袋从贫民窟收来的婴灵骨,此刻凑近一闻,骨粉竟有了檀香味。
“好像只眨了下眼睛。”露西摸着自己的脸颊,“但出来时,安迪的项圈不烫了。”她指了指江镇裤袋,“它现在......在哭。”
江镇猛地掏出项圈。
那枚刻着锁链的银环不再发烫,表面凝着层细密的水珠,像被谁温柔地吻过。
他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话:“莲花不是容器,是镜子。
照见恶,也照见善。“
“把圣器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他声音发紧,指尖颤抖着打开莲花坠的暗扣。
骨粉、断剑、染血的婴儿肚兜——所有曾沾着阴气的物件,此刻都泛着暖黄的光。
那截本该腐臭的断剑,剑刃上竟浮现出莲花纹路;婴儿肚兜的血渍褪成淡粉,绣着的“平安”二字清晰得像是刚绣上去的。
“这不可能......”剔骨抓起一把骨粉,凑到鼻尖,“亡灵怨气被转化了?
不是净化,是......重塑?“他突然抓住江镇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菲利普用龙晶把亡灵变成武器,而你的莲花......能把武器变成......“
“变成他的噩梦。”江镇盯着掌心里的立方体,幽蓝光芒与莲花坠的暖光撞在一起,在两人之间炸开一片星子。
他想起地牢里六号实验体的闷哼,想起菲利普在布道时说“亡灵是神的弃子”,此刻突然笑出声,嘴角咧得像要撕开脸,“那老东西以为用圣物锁住亡灵的怨,就能掌控它们的命。
可他不知道......“
他把立方体按在莲花坠上。
两种光芒纠缠着窜起来,像两条交尾的蛇。
立方体表面的衔尾蛇纹路突然裂开,里面滚出颗鸽蛋大的珠子,泛着邪异的紫黑——这是菲利普用来增强亡灵怨气的“邪瞳”,江镇在实验记录里见过。
可此刻珠子碰到莲花坠的瞬间,紫黑褪成月白,表面浮起若有若无的梵文。
“原来如此。”江镇捏起月白珠子,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梵文,“菲利普的圣物,要靠怨气滋养;而我的莲花......专吃他的养料。”他抬眼时,瞳孔里跳动着两种光:莲花的暖,和算计的冷,“明天开始,耶撒教团的‘亡灵军队’,该改改主人了。”
“少爷!”门外突然传来阿里扎的声音,“三小姐的女仆来说,明早的贵族早餐,您得穿银线礼服——”
江镇的笑凝固在脸上。
他望着密室墙上的铜钟,时针正指向凌晨三点。
明早的早餐会,圣凯因家的三姐妹总爱端着架子,让女仆跪在地上喂她们吃松饼。
他摸着月白珠子,突然想起老福耶教他的“以礼杀人”——贵族最在乎体面,那就用他们的规矩,撕了他们的脸。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转头对剔骨挑眉,“去把安迪的项圈擦干净,再找个金丝盒子装起来。”又对露西莉莉招招手,“明早跟我去前院,教你们认玫瑰。”
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
莲花坠在江镇掌心里轻轻发烫,像在应和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门外传来阿里扎远去的脚步声,而密室里,月白珠子还在散发着淡香——那是菲利普怎么也想不到的,属于江镇的,新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