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宫的鎏金兽首门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江镇牵着小贝贝的手踏上汉白玉台阶时,三排银甲卫突然横戟拦住去路。
为首的校尉甲胄上玛斯斗神的火焰纹刺得人眼睛疼,指尖重重叩在戟杆上:“西格鲁神裔?
请柬呢?“
小贝贝的糖画龙被风卷走半片鳞,她仰头拽了拽江镇的衣袖:“爹爹,龙尾巴掉了。”江镇弯腰替她理了理羊角辫,余光扫过校尉腰间晃动的青铜令牌——是安杰斯公爵府的暗纹。
他指尖在袖中轻轻敲了三下,身后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
“请柬在尤娜公主处。”江镇声线平稳,目光却落在校尉喉结上,那里有块月牙形的伤疤,和安杰斯最器重的亲卫队长一模一样,“劳烦通传。”
校尉嘴角扯出冷笑,戟尖往前送了寸许,几乎要戳到江镇心口:“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话音未落,一阵阴寒的气浪突然裹着铁锈味劈面压来。
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抬头正撞进一双淬过千年寒冰的眼睛。
剔骨不知何时掀开了斗篷,刀疤从眉骨裂到下颌,像道劈开黑夜的雷。
他单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九级巅峰的斗神气势如潮水漫过台阶,最前排的银甲卫膝盖一软,戟杆“当啷”砸在地上。
“大人。”剔骨的声音像磨过十年的铁,目光扫过校尉脖颈时,刀疤微微抽搐,“要属下替您清路?”
校尉额头的冷汗瞬间浸透额发,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在圣教暗桩名录上见过这张脸,“剔骨”二字足以让整个兰宁地下世界抖三抖。
他正要后退,宫墙内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尤娜公主的声音裹着玫瑰香飘过来:“罗伊校尉,这是本宫的客人。”
江镇抬头,正看见尤娜扶着侍女的手走下鎏金马车。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撒花宫装,鬓边插着的珍珠玫瑰和前日密信里的一模一样,裙裾扫过台阶时,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腰间翡翠玉佩。
“公主。”校尉立刻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贴在青石板上。
尤娜走到江镇面前,眼波流转间扫过剔骨,嘴角噙着笑:“江公子来得正好,本宫还怕你不肯赏脸。”她弯腰捏了捏小贝贝的脸,糖渣粘在她指尖,“这孩子真可爱,像块软糖。”
小贝贝躲到江镇身后,却悄悄探出半颗脑袋,盯着尤娜鬓角的珍珠看。
江镇注意到她指尖在玉佩上轻敲了两下——那是玛斯神殿暗语里“强援”的意思。
他垂眸替小贝贝理了理银铃铛,低声道:“有劳公主。”
马车内燃着龙涎香,尤娜掀开车帘时,宫灯的红光映得她耳坠上的东珠发亮。
小贝贝立刻扑到软榻上抓桂花糕,江镇则坐在另一侧,目光落在她交叠的双手上——右手无名指戴着枚嵌着星芒石的戒指,那是兰宁皇室暗卫首领的信物。
“江公子可知,今日宫宴为何独独请了你?”尤娜端起茶盏,杯沿在唇边顿了顿,“三日前,二皇子的私兵在西境劫了玛斯神殿的商队。”她指尖摩挲着星芒石,“神殿要兰宁给个交代,父王正头疼。”
江镇心里一凛——西格鲁神裔与玛斯神殿本就势同水火,这时候请他入宫,分明是要拿他当制衡的棋子。
他望着小贝贝沾了糕渣的手指,声音放得温和:“公主抬爱,在下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外姓。”
“无权无势?”尤娜突然轻笑,目光扫过车外骑马随行的剔骨,“可有人说,你身边跟着位九级斗神。”她放下茶盏,杯底与檀木几碰撞出清脆的响,“兰宁需要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江公子...可愿意做这把刀?”
江镇摸了摸心口发烫的莲花坠,绿意顺着血管爬到手背。
他想起费迪南德昨日递来的密报——尤娜母族掌控着兰宁三分之二的商路,最近正与北境狼骑接触。“公主说笑了,在下只盼能护好身边人。”他替小贝贝擦掉嘴角的糕渣,“比如这孩子。”
尤娜的目光在小贝贝的银铃铛上停了停,忽然伸手从鬓间取下珍珠玫瑰,别在小贝贝发间:“这孩子该戴点金贵的。”她望着车外渐亮的宫灯,声音轻得像叹息,“江公子,有些时候...护人需要更大的依仗。”
宴席设在摘星殿,水晶吊灯将金漆梁柱照得发亮,满桌的珊瑚熊掌、孔雀开屏在小贝贝眼里比糖画还稀奇。
巴尔格纳国王坐在主位,见江镇进来,立刻起身笑着招手:“江公子!
快坐朕下手边!“他转头对侍从道:”把朕的南海珍珠盏拿来,给江公子斟西域葡萄酒。“
江镇眼角微跳——半月前正是这位国王下旨要缉拿他,说他“妖言惑众,玷污神裔清誉”。
他牵着小贝贝坐下,感觉到身后有四道目光如针芒刺背——是藏在梁柱后的暗卫,气息隐晦却带着玛斯神殿特有的硫磺味。
“江公子可还习惯?”巴尔格纳亲自递来酒盏,酒液在盏中晃出琥珀色的光,“朕前日读了你的《善功赦令》,写得好!
惩恶扬善,正是神裔该做的。“他拍了拍江镇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要压垮肩胛骨,”明日朕就下旨,封你为...嗯,镇北伯如何?“
小贝贝突然拽了拽江镇的袖子,她的手心里全是汗:“爹爹,有好多叔叔藏在柱子后面,他们身上有臭臭的味道。”江镇低头替她理了理珍珠玫瑰,掌心悄悄按在她后颈——那里有他用莲花内劲布下的防护。
他运转内劲,莲花坠的绿意瞬间漫过全身,敏锐地捕捉到左侧第三根梁柱后,有个气息紊乱的高手正在换方位。
“谢陛下隆恩。”江镇端起酒盏,目光却落在巴尔格纳腰间的九龙玉佩上——那玉佩的结绳松了半寸,是方才激动时扯乱的。
他将酒盏轻轻放在案上,“只是在下不胜酒力,这盏酒...容在下稍后再饮。”
巴尔格纳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哈哈大笑着拍腿:“好!
朕就喜欢实在人!“他朝殿外招了招手,”把西域进贡的葡萄酿再温两坛,给江公子的小女儿拿些蜜饯来!“
小贝贝立刻眼睛发亮,伸手去接侍女捧来的蜜饯盒。
江镇望着她沾了蜜的手指,忽然听见尤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江公子,这盏酒...本宫替你喝如何?”他转头,正看见尤娜端着他的珍珠盏,眼波在烛火下流转,指尖轻轻摩挲着盏沿。
殿外的更鼓敲响三更,江镇摸了摸心口发烫的莲花坠。
他知道,这场表面祥和的宴席,终究要在这盏酒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