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欢呼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青石板缝里的血渍,漫过库里撕碎的晋升令碎片,最后撞在江镇绣着金线的官服前襟上。
“弗朗西斯·江镇,平冤狱,正朝纲,护黎民。”巴尔格纳的声音混着玄铁扳指叩击龙椅的脆响,“着封帝国伯爵,赐玄铁虎符,领城卫副统领职。”
江镇单膝跪地接旨时,指尖在玄铁虎符上轻轻一叩。
虎符边缘还带着铸炉的余温,烫得他掌心发疼——上回得封勋爵时,皇帝只赏了块温玉牌,如今突然加爵,连军权都给了三分。
他垂眸望着脚边百姓举着的糖葫芦,糖壳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像极了安杰斯公爵书房里那排水晶酒盏。
“谢陛下隆恩。”他声音沉稳得像晨钟,喉间却泛起铁锈味。
方才库里喊出“布泽和基里塞克合谋”时,他瞥见皇帝眼角极轻的抽搐——原来这出戏,皇帝早就在看,现在不过是选了个最合时宜的收场。
“押下去。”尤娜公主的声音突然刺进喧嚣。
江镇抬头,正看见基里塞克被侍卫架着拖向囚车。
这位曾经的帝都守备军团长铠甲歪斜,头盔滚在木台边,露出泛青的鬓角。
他突然挣开侍卫的手,踉跄着冲向龙椅方向:“陛下!
末将替您清了三拨私矿,您说过——“
“朕说过,忠诚要像玄铁。”巴尔格纳的玄铁扳指重重叩在扶手上,“烧不化,砸不碎。”
基里塞克的嘴张了张,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望着皇帝腰间那枚玄铁虎符,又望向江镇手中新赐的虎符,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原来玄铁也分新旧......”话音未落,侍卫的刀柄已重重砸在他后颈。
广场上的欢呼顿了顿,又更响地涌起来。
卖花小丫头的歌声顺着风飘过来:“莲花白,莲花香,照见真心不照墙......”江镇摸了摸胸前的莲花玉佩,玉面还留着方才扶老人时蹭上的药渍,混着体温散出淡淡的艾草香。
“我的好伯爵!”塞姆挤开人群冲过来,腰间的玉佩撞得叮当响,“醉仙楼的庆功宴摆了三十桌,老福耶特意炖了菌菇汤——”他突然噤声,目光越过江镇的肩膀,脸色微微发白。
江镇转身。
梧桐树下站着个穿月白锦缎裙的少女,发间那朵蓝玫瑰蔫了,花瓣边缘泛着焦黄,像被谁狠狠揉过。
“江大人。”安妮的声音比深秋的风还轻,“我听说......您要和首相孙女订婚?”
塞姆的酒壶“当啷”掉在地上。
琥珀色的酒液渗进石板缝,混着库里的血渍,在青石板上晕开朵诡异的花。
他扑过去捡酒壶,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那是谣言!
我、我也是听威德诺家的傻小子说的,当不得真——“
安妮却像没听见。
她一步步走近江镇,鞋尖碾碎了片梧桐叶:“上个月在玫瑰园,你说我酿的蜜饯比宫里的甜。”她忽然笑了,眼泪却砸在月白裙上,“上个月在玫瑰园,你说等我满十六岁,要陪我去北境看雪。”
江镇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玫瑰园里的阳光,安妮举着蜜饯盒子,发梢沾着玫瑰花瓣的样子。
可他更记得今早收到的密报——首相府的婚书三天前就递进宫了,皇帝朱笔圈了“可”字,墨迹还没干。
“那是我......”
“不用解释。”安妮从袖中抽出封信,火漆印是西诺公国的蓝狮纹章,“我让家族派了使者,明天就能到帝都。”她把信塞进江镇手里,指尖烫得惊人,“他们说政治联姻是为了稳固权势,可我要的是你。”
她转身跑开时,那朵蔫了的蓝玫瑰从发间坠落,滚到江镇脚边。
塞姆望着她的背影,抓了抓乱发:“我真不是故意的,方才在御书房听老太监嚼舌根......”
江镇捏着那封信,能摸到信纸下凸着的蜡印,像块硌人的石头。
他抬头看向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云层里漏下的光正扫过圣凯因家族的族徽——铜铸的雄鹰在风中晃了晃,投下的阴影正好罩住他的脚面。
晚膳时,江镇推说头疼,让阿里扎支走了所有来客。
他穿过长廊,脚步声在青砖上撞出回音,转过三重拱门,推开那扇刻着莲花的檀木门——这是他专门用来修炼《莲花宝鉴》的密室。
烛火“噼啪”一声炸开,案上的七盏青铜灯突然同时亮起,照得墙上的莲花壁画泛着幽光。
江镇解下玄铁虎符放在案头,刚要盘腿坐下,忽然觉得心口发烫。
低头一看,胸前的莲花玉佩不知何时浮出第六道纹路,像片新展开的花瓣,在烛火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他伸手触碰那花瓣,指尖刚贴上,玉佩突然发出温热的震颤,像有什么活物在里面轻轻蹬了蹬。
江镇眯起眼,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七朵莲花,各有玄机”,第六朵......难道是“老六”?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投在墙上的莲花影子跟着扭曲起来,像要从壁画里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