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帐篷内,酒气混着糖霜葡萄的甜香。
江镇的指尖还沾着地道里的湿土,此刻正搭在案几上的小掘头柄上。
那鹿皮绳的触感让他想起老毕比脚边的新土——同样的道贝特人手工,同样带着潮湿的腥气。
莲花宝鉴在腰间发烫,第三片金瓣的小掘头纹路几乎要灼穿衣物,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感受到宝鉴如此强烈的警示。
“十三大人可是嫌这酒不够醇?”苏珊娜的声音像沾了蜜的狐尾,扫过江镇后颈。
她眼尾的红痣随着笑意轻颤,身后九条狐尾却紧紧绞成一团——这是兽化族紧张时的本能反应。
江镇垂眸扫过她脚边的阴影,那里有三道若有若无的爪印,是她刚才未完全收敛的兽态留下的。
“公主的酒,自然是好的。”江镇松开小掘头,指腹在铁刃上轻轻一擦。
火星“滋啦”炸开,铁刃上立刻浮现出一行细小的符文——和地道石壁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帐篷里的温度陡然降了三度,几个原本跪着的圣凯因家仆突然瘫软在地,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
其中一个喉结滚动,声音发颤:“这...这是当年跟着老爵爷下峡谷的探路铲!”
苏珊娜的狐尾“唰”地绷直。
她盯着那行符文,瞳孔缩成竖线——这是狐族动了真怒的征兆。
但下一秒,她又笑了,指尖抚过案几上的鎏金酒壶,壶身倒映出她扭曲的脸:“原来十三大人连我麦卡伦的秘辛都了如指掌,是我小瞧了。”
“公主抬爱。”江镇反手握住小掘头,手腕微转。
铁刃划破掌心的瞬间,鲜血滴在葡萄上,糖霜遇血融化,在银盘里晕开一朵小红花。
“我这人向来只信血盟。”他举着滴血的手掌转向众人,“要合作,先交心。”
帐篷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圣凯因家仆,他颤抖着咬破自己的食指,血珠滴进江镇端起的酒碗:“小人愿以血立誓,绝无二心!”接着是苏珊娜的亲卫队长,然后是几个原本冷眼旁观的兽族长老。
最后,苏珊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坠落时,狐尾尖却悄悄勾住了江镇的靴跟——这个隐秘的小动作,被江镇用余光尽收眼底。
酒碗见底时,帐篷外的雪停了。
苏珊娜的狐尾重新变得蓬松,她亲手为江镇斟满酒,眼波流转:“十三爷海量,不如到我帐中再饮几杯?”
“不了。”江镇放下酒碗,指节叩了叩腰间的莲花宝鉴,“小女还等着我讲睡前故事。”他转身时,瞥见苏珊娜的嘴角微微抽搐,却又很快扬起笑意:“那我让巴比伦送十三爷。”
熊族斗神巴比伦从帐篷角落走出,他的熊皮斗篷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这个身高近三米的巨汉弯腰时,头顶的兽角几乎戳破帐篷顶:“十三爷请。”他的声音像闷雷,但江镇注意到他握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这头熊在压抑某种情绪。
等江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苏珊娜的狐尾突然抽向案几,鎏金酒壶“当啷”落地。
“废物!”她踢开滚到脚边的葡萄,“之前说他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面首,现在呢?连老爵爷的探路铲都能认出来!”
巴比伦弯腰捡起酒壶,金属在他掌心捏出凹痕:“公主,或许该按原计划……”
“原计划?”苏珊娜猛地揪住他的熊皮斗篷,狐族特有的魅惑气息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原计划是让他当条听话的狗,但现在——”她的指甲划过巴比伦的脸颊,留下五道血痕,“他是头狼,我要亲自驯。”她松开手,转身对着铜镜整理发鬓,镜中映出她泛红的眼尾,“今晚,我去他帐篷。”
巴比伦的熊耳动了动:“公主,那小子腰间的宝鉴……”
“我麦卡伦的公主,连个男人都搞不定?”苏珊娜抓起案几上的小掘头,铁刃在掌心压出红印,“他不是想查大峡谷的秘密么?我就让他主动来问。”她将小掘头抛给巴比伦,“去,把熔炉的动静压下去,别让他察觉安迪的事。”
巴比伦接过铲子,熊爪在鹿皮绳上摩挲片刻,最终还是点头:“是。”他转身时,帐篷门帘被风掀起,雪光漏进来,照见他眼底翻涌的担忧——这只熊直觉告诉自己,今晚的雪,怕是要染血了。
江镇的临时帐篷在营地最边缘,离熔炉方向隔了三排篝火。
他掀开门帘的瞬间,小贝贝就从被褥里扑过来,软乎乎的小身子裹着奶香味,却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爹爹,贝贝怕。”小女孩的指尖掐进他后背,像只受了惊的小兽,“有坏味道,像……像那天地道里的腥气。”
江镇摸了摸她的后颈,那里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兽化幼崽感知危险的本能。
他抬头看向站在帐篷角落的剔骨布鲁克,这位沉默的斗神正用刀尖在地面划着什么,每道刻痕都深可见骨。
“主子,西南角有三拨人,东边林子里有两头风狼。”布鲁克的声音像磨过的刀刃,“他们收了声息,但踩断的树枝骗不了人。”
帐篷外的篝火突然暗了下去。
江镇将小贝贝塞进布鲁克怀里,后者立刻退到帐篷最里侧,用身体护住孩子。
江镇解下腰间的莲花宝鉴,第三片金瓣的小掘头纹路正在缓缓转动,像在指引某个方向。
他摸了摸袖中的短刃,刃身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这是他用熔炉边的废铁打的,淬了老福耶给的避毒草汁。
“十三爷。”
轻柔的呼唤从帐篷外传来,带着三分醉意,七分甜腻。
江镇抬头,看见月光下一道身影掀开帘子,薄纱裹着的身体在雪光里若隐若现,九根狐尾在身后散开,每根都沾着细碎的雪花。
苏珊娜的发间插着支玉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莲花——和他宝鉴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公主这是?”江镇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帐篷木柱。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龙涎香里混着淡淡的血锈味——是刚才掐掌心留下的。
苏珊娜笑了,狐尾卷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怀里带:“十三爷不是想知道大峡谷的秘密么?”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垂,“我啊,只和贴心的人说秘密。”
江镇的手指在袖中收紧,短刃的护手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苏珊娜眼底跳动的火焰,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话:“狐族的温柔,比熔炉的火更烫人。”而此刻,莲花宝鉴的温度已经蔓延到心口,像是在说——猎物,来了。
帐篷外,布鲁克的刀尖停在最后一道刻痕上。
那是个简化的兽头,额间有三道竖纹——兽皇陵墓的守卫图腾。
他抬头看向西南方向,那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雪粒打在帐篷布上,像极了某种暗号。
而在更远处,奥尔巴赫大峡谷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