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指节在莲花玉佩上绷得发白。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像有人贴着他耳骨说话:“别瞪了,小爷在你玉佩里窝三个月啦。”
凯西尼的木椅“吱呀”一声歪倒。
少年瘫在地上,嘴角沾着涎水,眼睛瞪得像两颗青柠——他分明看见江镇腰间的玉佩在发光,浅金色的纹路正顺着江镇手腕往手臂爬,像活过来的金鳞。
“你...你是《莲花宝鉴》的器灵?”江镇压着嗓子,内力如游丝般探进玉佩。
他记得老道葡萄说过,这玉是功法载体,可从未提过有灵智。
“可不就是你家五哥!”那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得意的调儿,“要不是你这三个月攒了十七桩善事功德,小爷我还醒不过来呢。
上个月你救落水的牧羊娃,功德值涨了三;前日替老福耶修教堂漏瓦,又加两......“
江镇瞳孔骤缩。
他修炼《莲花宝鉴》时,只觉体内有热流游走,从不知功德还能计数。
更诡异的是,这器灵竟能说出他做过的每桩善事,连替厨房帮工劈柴这种小事都没漏。
“你到底什么来头?”他反手扣住玉佩,指腹重重碾过莲花纹路,“葡萄老道没提过你。”
“那老酒鬼懂个屁!”器灵嗤笑一声,“《莲花宝鉴》本是上古渡厄圣器,你这百世恶人转世,怨气冲得九霄云外都能闻见,没个器灵盯着,早把功法练岔劈了。”
话音未落,江镇腕间一凉。
那道金纹突然从皮肤里钻出来,在半空凝成个圆滚滚的金色圆筒,表面浮着歪歪扭扭的“老五”二字,活像小孩拿树枝在泥地上画的。
“得嘞,小爷我刚醒,累得慌。”圆筒晃了晃,“下回用圣器得喊‘五哥’啊,不然你那点功德根本撑不住——对了,”它突然顿住,“你身后那小子,裤裆都湿了。”
江镇猛地回头。
凯西尼正抖如筛糠,裤脚果然洇着片深色水痕,混着冷汗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这才想起方才点了凯西尼的哑穴,可没点住膀胱。
“滚回床底趴着。”江镇屈指一弹,凯西尼像被线牵着似的滚进床底,脑袋“咚”地撞在床板上也不敢出声。
等他转回头,那金色圆筒早没了影,只剩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像块刚出炉的蜜饯。
窗外传来马蹄声。
江镇耳朵动了动——是布罗克曼的马车。
他记得更夫敲过三更,这神赐伯爵向来作息严谨,此刻来访必是为了凯西尼。
“小崽子,藏人呢?”布罗克曼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几分醉意。
江镇迅速扯过被子盖住床底的凸起,又把凯西尼方才坐的木椅摆正,这才去开门。
月光下,布罗克曼裹着件墨绿大氅,腰间兽牙坠子在风里晃荡。
他盯着江镇的脸看了三息,突然笑了:“三少爷好雅兴,这时候还没睡?”
“布罗克曼伯爵深夜来访,辰某哪敢睡?”江镇侧身让客,余光瞥见对方靴底沾着斗神岛的红土——显然刚从岛外回来。
他想起前章布罗克曼提过“若西雅的崽子”,心里警铃大作。
屋内烛火噼啪。
布罗克曼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茶盏、木椅,最后落在床沿的被子上:“方才在门外听见响动,可是三少爷在教训人?”
“是凯西尼那混小子。”江镇弯腰倒茶,袖中莲花纹若隐若现,“他今日在码头抢了渔户的海货,我替齐格院长管教管教。”
“管教?”布罗克曼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我听说...他被你拎着后领回的宿舍?”
江镇手一抖,茶盏“当啷”磕在桌上。
他抬头时眼眶微红,像被说中了心事:“伯爵您知道的,我修炼《莲花宝鉴》最忌动怒。
可凯西尼骂艾琳她娘是’下贱的舞女‘......“他喉结滚动,”我...我没忍住。“
布罗克曼的眼神突然软了。
他想起圣凯因家那对母女——艾琳的母亲是安杰斯公爵最宠的情妇,若西雅怀孕后才被赶出去的。
这层关系,江镇确实该动气。
“罢了。”他放下茶盏站起身,兽牙坠子擦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响,“明日我带凯西尼去道歉。
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安迪那孩子...昨日被人绑了。“
江镇的呼吸顿住。安迪是史蒂夫的独子,刚满七岁。
“绑匪留话,说要见三少爷。”布罗克曼的声音像块冰,“明日辰时,斗神岛后崖。”
门“吱呀”一声合上。
江镇望着窗外布罗克曼的马车消失在巷口,这才蹲下身扯起床底的被子。
凯西尼缩成团,脸上还挂着泪:“江...江师兄,安迪小少爷......”
“闭嘴。”江镇的指腹轻轻按在他唇上。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手腕投下莲花状的阴影——那是老五留下的印记。
他摸出阿里扎的纸条,“莲花要开,总要先破泥”几个字被体温焐得发软。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的是四更。
江镇把凯西尼重新绑好,又在门框上贴了张金色符纸——那是老五走前塞给他的,说“有麻烦就烧”。
他望着符纸上歪歪扭扭的“五”字,突然笑了。
明日的后崖,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