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首劈开紫黑色的海浪时,江镇喉间泛起腥甜。
那团被黑鳞海草缠住的暗红比远观时更触目惊心——若西雅原本覆盖金斑的提尔兽躯体此刻像被剥了层皮,半片背鳍翻卷着垂在身侧,露出下面渗着黑血的肌肉。
最致命的是心口那道贯穿伤,深可见骨的创口边缘泛着青紫色,正缓缓往外淌着黏腻的毒液。
“停船!”江镇踉跄着扑向船舷,水溟盾从袖中飞出时带起破空声。
这方刻着莲纹的玉盾是他用三个月行善积分换的圣器,此刻在掌心发烫,盾面浮起幽蓝光晕,朝着若西雅坠落的方向急射而去。
“慢着!”剔骨的斗笠突然挡住他视线。
那道旧疤在阴影里泛着冷光,枯瘦的手指点向若西雅伤口:“毒线呈倒三角,是抽筋的‘千蛛蚀骨针’。”
江镇的动作顿在半空。
三个月前斗神学院叛徒布罗克曼带着亲卫叛逃时,他曾在院长办公室见过抽筋用毒——那瘦竹竿似的男人总爱把淬毒的细针藏在指甲里,针尾系着蛛丝,扎进皮肉后能顺着血脉游走,专破高阶兽类的自愈力。
“布罗克曼...”他咬牙吐出这个名字,水溟盾的光晕骤然暴涨。
玉盾撞开缠在若西雅身上的黑鳞海草时,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海草接触盾光的瞬间蜷成焦黑的团,却又有更多海草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毒蛇缠向玉盾。
“三少!”哥德的鱼尾重重拍在甲板上,金鳞卫的银枪同时刺入水中。
人鱼皇子的瞳孔缩成竖线,额间的海族图腾泛起蓝光:“这些海草被下了血咒,越挣扎缠得越紧!”
江镇没应声。
他单膝跪在船舷边,左手结印抵住水溟盾,右手食指咬破按在盾心。
鲜血渗进莲纹的刹那,玉盾发出清越的鸣响,蓝光如刀割开海草,终于够到了若西雅垂在水下的前爪。
“醒醒!”他扯着若西雅的爪子往船上拉,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提尔兽的睫毛颤了颤,原本闭合的兽瞳裂开条缝,却不是平时的琥珀色,而是浑浊的灰白。
“崽...崽崽...”若西雅的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前爪突然攥紧江镇的手腕。
她的指甲几乎要刺进他骨头里,却在碰到皮肤时又软下来,像在触碰什么珍贵的东西。
江镇这才发现她掌心沾着几撮浅金色的绒毛——是提尔兽幼崽的胎毛。
“他们把小提尔掳走了。”剔骨不知何时蹲在旁边,斗笠边缘垂落的红绳扫过若西雅的伤口,“能让提尔兽母性暴走的,只有幼崽遇险。”
哥德的鳞片突然泛起刺目的金光。
他扯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海蓝色的珍珠坠入海中,瞬间炸成一片光雾:“所有银鳞卫听令!
以海族王储名义召集群鱼,但凡见过提尔幼崽的——“
“没用...”若西雅的尾巴在甲板上拍出血印,兽瞳里突然泛起幽绿的光。
那是提尔兽的种族异能“血脉共鸣”,能通过幼崽的气息定位方位,但江镇曾听齐格院长说过,这种异能对重伤的母体来说,等同于燃烧生命力。
“若西雅!”他想按住她,却被她甩得踉跄。
提尔兽的伤口在绿光中崩裂,黑血混着金斑鳞片簌簌掉落,她的躯体肉眼可见地缩小,原本覆盖全身的长毛变得稀疏,连额头的王纹都淡了几分。
“天...王...山...”若西雅的声音轻得像海风中的碎纸,最后那撮幼崽绒毛从她掌心滑落,她的兽瞳终于闭合,整个躯体瘫软在甲板上。
江镇接住那撮绒毛时,指腹被扎得生疼。
他望着若西雅急剧衰弱的气息,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学院后山,这只高傲的提尔兽曾用尾巴卷着他的书,把他顶到齐格院长面前:“这小子虽然笨,但眼神干净。”
“布罗克曼那老东西,果然选了天王山。”剔骨的刀突然出鞘三寸,刀鸣混着海浪声,“那地方是上古战场,灵气混乱,最适合设伏。”
“设伏?”哥德的尾鳍拍得甲板咚咚响,金鳞卫的船已经围拢过来,“我带三百银鳞卫抄他后路!”
江镇把绒毛小心收进怀里,水溟盾重新缩回袖中。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墨云,突然想起霍金斯在港口说的半句话——“你最好祈祷那老尼姑撑得到”。
原来不是撑到救援,是撑到说出幼崽的下落。
“走。”他转身时,腰间的莲花玉佩突然发烫。
老道葡萄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因果线缠到第三重,便要自己抽刀斩断。”此刻他摸向袖中那把从未用过的匕首——那是齐格院长送的,刀柄刻着“护道”二字。
同一时间,百里外的天王山脚。
布罗克曼的皮靴碾过带血的提尔绒毛,仰头望着山顶缭绕的黑雾。
他身后的抽筋正用蛛丝捆着个襁褓,里面传来幼兽的呜咽,他谄媚地笑:“大人,这小提尔的血脉比预料中纯,等吸完它的本命元丹——”
“闭嘴。”布罗克曼扯松领结,望着海平线方向泛起的金光,“江镇那小子带着海族来了。
正好,省得我去学院找他。“他摸出怀里的兽皇玺仿品,在月光下照了照,”等解决了这票人,真正的兽皇玺...也该现世了。“
海风吹起他的披风,露出里面绣着黑蜘蛛的内衬。
山脚下的暗桩突然打了个呼哨,他抬头望去,只见三十艘银鳞卫的船正劈开海浪,船头站着个穿青衫的少年,腰间玉佩的光,比月光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