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颠簸时,江镇的指尖正抵在水溟盾内侧。
盾牌幽蓝的光泽里,倒映着剔骨刀背上突然多出的第八颗血珠,像一滴凝而不落的朱砂。
他喉结动了动,压低声音:“你的刀......”
剔骨的手腕微颤,刀鸣陡然拔高半分。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团蛰伏多年的暗火在窜动——从前每次血誓完成,力量不过是细水长流地渗透,这次却如决堤的河,顺着刀纹往四肢百骸灌。“血誓碑”的咒文在识海翻涌,他突然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话:“七重血誓是凡人极限,第八重......”
“是天劫。”江镇替他补完后半句。
两人同时转头,江镇的瞳孔映着剔骨泛红的眼尾——那是力量暴走的征兆。
他抓住剔骨握刀的手,掌心触到滚烫的刀镡:“但现在是机会。
抽筋那老东西守着霍曼,你现在的气劲......“
“能劈开他三条蛛腿。”剔骨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刀刃,指节捏得发白。
刀鞘在腰间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这是他二十年来头一次有了“渴望战斗”的念头。
山顶传来霍曼的尖啸,打断了两人的私语。
江镇抬头,正看见布罗克曼的黑披风被山风掀起,露出怀里裹着银毯的小兽。
那孩子的耳朵抖了抖,突然弓起背——几乎是同一瞬间,布罗克曼旋身避开一支破空而来的鱼叉,鱼叉擦着他的左肩扎进山石,碎石溅在抽筋的蛛腿上,激得那海怪嘶鸣。
“这小崽子的感知......”江镇眯起眼。
他见过提尔兽的天赋,但霍曼不过三个月大,竟能提前半息预判攻击,连哥德的银鳞卫都被压着打。
布罗克曼的斗气本是浑浊的暗红,此刻却泛着金斑,显然是借了霍曼的自然之力。
“大人,左营被熊焰烧穿了!”阴影里的黑袍人踉跄着撞上来,怀里还抱着半块崩裂的地脉锁石。
布罗克曼一脚踹飞他,兽皇玺在掌心烙出红印。
他低头看向霍曼,小兽的尾巴正轻轻扫过他手腕的旧疤——那是当年刺杀老兽皇时留下的。“你比你妈还会添麻烦。”他扯动嘴角,却没松开抱紧襁褓的手。
海面上,哥德的三叉戟突然插进船板。“停!”他的声音震得浪涛翻涌,三千银鳞卫同时收势,鱼叉尖上的月光连成一片。“布罗克曼,我要的是青铜箱里的咒文!”他指向山巅那口被踢翻的箱子,“用小提尔换,我保你全尸。”
布罗克曼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当然知道哥德要什么——整个大陆都在传,提尔兽的幼崽能沟通地脉,是打开“命门”的钥匙。
但此刻他望着海平线上绵延的船影,突然笑了:“海王阁下,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眼里的火?”他抚过霍曼柔软的耳尖,小兽竟舔了舔他的指节,“不过你说的对......”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刺青——那是耶撒教的“夺魂印”。
山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江镇脚下的船身剧烈摇晃,水溟盾险些脱手。
他抓住船舷,看见天王山的山体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五色斗气从裂缝中喷薄而出:赤如熔金,青似松涛,黄若厚土,黑如深渊,最后一缕银白裹着绿气,直冲九霄。
“斗气聚提前了!”剔骨的刀嗡鸣着出鞘三寸,刀背上的血珠全亮了。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在疯狂涌动,像无数条小蛇往他经脉里钻。
江镇的玉佩突然发烫,那是老福耶送的“定魂玉”,此刻正传来灼烧般的痛——这说明异象绝非自然生成。
“是地脉锁被破了。”江镇咬着牙扯下玉佩,玉面已经出现裂痕。
他望着山顶那团越来越亮的白光,突然想起老福耶在《圣徒名录》里批注的话:“命门开时,黑白相争,白者为生机,黑者为......”
“江公子!”阿里扎的声音从船尾传来,“山顶的光!
布罗克曼他......“
江镇猛地抬头。
月光下,布罗克曼的身影正被白光包裹,他怀里的霍曼发出清亮的长鸣,银毯上的咒文全部亮起。
抽筋的八条手臂徒劳地抓向空气,蛛丝在白光里化作飞灰。
布罗克曼转头看向海面,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唇形分明在说:“夺目计划......成了。”
下一刻,白光裹着两人直冲天穹,只留下山顶那口空了的青铜箱,箱底刻着的“命门”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