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他望着那团白光裹着布罗克曼和霍曼直上九霄,海风吹得他额前碎发乱舞,却吹不散眼底翻涌的暗红。
提尔兽是他追了三个月的目标,本以为天王山一战能截胡,谁料布罗克曼竟玩了招同归于尽——用耶撒教的夺魂印强行撕开地脉锁,把命门当逃生通道。
“江公子!”剔骨的刀鞘重重撞在他肩窝,“那光不对!”
江镇猛地回神,这才发现方才裹着布罗克曼的白光并未完全消散,残留在山巅的部分正渗出幽绿雾气,像条扭曲的蛇往四周蔓延。
他嗅出那股腐叶混着铁锈的气味——是亡灵之力。
老福耶曾说过,命门开时若有阴灵盘踞,必是有人用活物血祭催发地脉阴气。
“老七。”他低喝一声,腰间玉牌突然震鸣,一道金芒从中窜出,化作七瓣青莲悬浮掌心。
这是他用七世善念温养的莲花法宝,专克阴邪。
青莲旋转着飞向山巅,花瓣尖点过之处,幽绿雾气发出刺啦声响,像被泼了滚油的蛇群疯狂扭曲。
“好个亡灵术!”江镇咬着牙捏诀,青莲突然绽放出千道金纹,将残余白光整个罩住。
他能感觉到法宝传来的反震力,虎口发麻,额角渗出冷汗——这白光里竟裹着至少三具高阶亡灵的怨力。“看来耶撒教的爪子比我想的还深。”他眯起眼,余光瞥见哥德的三叉戟在船板上敲出火星,海王的脸色比海水还沉,显然也看出了门道。
“咔嚓!”
金属断裂声惊得众人转头。
剔骨单膝压着那口被踢翻的青铜箱,手里的鬼头刀正撬着箱底暗格。
他肌肉虬结的手臂暴起青筋,刀身与箱锁摩擦出刺目火花:“江公子说这箱子有古怪,老子偏要看看藏了什么蛇!”
暗格终于被撬开的瞬间,一道金光炸起。
江镇抬手遮住眼睛,再睁眼时,只见剔骨掌心托着块巴掌大的青铜印,印纽雕着九爪玄龙,龙目嵌着的红宝石正随着海风微微发烫。
“兽皇玺!”霍金斯的声音突然拔高,圣巴顿家族长老踉跄两步,玄色锦袍下摆沾了船板上的血渍也浑然不觉。
他布满皱纹的手悬在印上三寸,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我圣巴顿先祖当年随兽皇西征,这印上的龙纹......是兽皇亲赐的调兵玺!”
江镇垂眸掩住眼底笑意。
他早让阿里扎查过,这青铜箱是布罗克曼从耶撒教据点抢来的,里面的东西怎会简单?
表面装出惊讶:“霍金斯长老确定?”
“确定!”霍金斯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亮得吓人,“当年兽皇战死,此玺下落成谜,没想到竟落在耶撒教手里......”他突然抓住江镇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江公子,圣巴顿与你联手!
只要夺回兽皇玺,我族愿做你在西境的耳目!“
江镇任他抓着,手指轻轻敲了敲腰间定魂玉——这玉是老福耶用教堂圣木芯刻的,此刻温温的,说明霍金斯没说谎。
他面上维持着莲花修士的淡然:“长老客气了,对抗耶撒教本就是正道本分。”心里却暗笑:这老狐狸,怕是看出兽皇玺能调动西境兽潮,才急着攀关系。
“公子。”剔骨突然出声,刀背轻轻碰了碰脚边另一只黑箱。
那箱子比青铜箱小两圈,锁扣生满铜绿,却在方才兽皇玺现世时微微震颤。
江镇的目光扫过黑箱缝隙,隐约看见里面露出一截猩红。
他喉头动了动,想起金蛇素兰总爱穿的石榴裙。
“先收着。”他冲剔骨点头,又转向霍金斯,“长老若真想联手,不如先派信鸽回圣巴顿,查查这兽皇玺的旧档?”
霍金斯连说“应该”,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酒坛。
江镇望着他踉跄的背影,低头摸了摸老七——青莲已缩回玉牌,表面多了道极浅的裂痕。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腥气扑来。
江镇听见船底传来细碎的刮擦声,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船舷往上爬。
他抬头望向黑箱,锁扣上的铜绿正簌簌往下掉。
(黑箱里,一截蛇信子舔过生锈的锁孔。
)黑箱锁扣“咔嗒”一声崩断的刹那,腐木与蛇腥气混着海风扑面而来。
剔骨的鬼头刀当啷落地——箱内蜷着条猩红蛇尾,鳞片上凝着暗褐血痂,蛇身中段缠着个浑身是伤的灰袍男子,男子手腕还系着半截褪色的银铃铛,正是泰德。
“素兰?”江镇喉结滚动,踉跄两步跪在箱前。
蛇尾微微颤动,蛇头从泰德颈侧抬起,蛇信子轻扫他手背——是金蛇素兰,她眼尾的朱砂痣淡得几乎看不见,蛇瞳却仍认得他。“是我,江镇。”他指尖沾了灵气探向泰德心口,脉象弱得像游丝,“剔骨,拿金疮药!
哥德,借你海灵露一用!“
剔骨的牛皮药囊“啪”地甩在脚边,铜瓶滚到江镇手边。
他撕开泰德衣襟,见心口有道焦黑爪印,像是被高阶火属性妖物抓的。
素兰的蛇身缓缓松开泰德,蛇头搭在江镇腕上,蛇信子一下下舔他掌心——这是她从前撒娇的动作,如今却带了血味。
“他们怎么会在耶撒教的箱子里?”霍金斯凑过来,玄色锦袍扫过箱沿,“看这伤......像是被封了灵脉再丢进锁魂箱。
素兰姑娘的蛇丹......“他突然噤声——素兰颈下本该鼓着的蛇丹位置,此刻凹成青紫色的坑。
江镇的灵气渡到一半突然停滞。
素兰的蛇丹被挖了?
他望着她委顿的蛇身,想起三年前在青丘山,她举着糖葫芦说“蛇丹是本姑娘的宝贝,谁要抢就咬死谁”,眼眶突然发烫。
指尖轻轻抚过她蛇鳞,鳞片比记忆中粗糙许多,“别怕,我这就找老福耶要续丹草。”他声音发哑,转头对剔骨道:“把船速提到最快,回圣凯因庄园。”
“公子!”哥德的三叉戟重重戳在船板上,“斗神岛急报!”他抛来枚刻着海纹的信筒,江镇捏碎蜡封,展开的羊皮纸上是阿里扎的字迹:“海伦姑娘三日前登岛,着素衣戴面纱,与哈里、小贝贝在偏厅用茶。”
江镇的手指顿在“海伦”二字上。
他原以为海伦会去追布罗克曼,毕竟那白光里有耶撒教的秘辛,可她却去了斗神岛?
他想起昨夜梦中她站在悬崖边,白衣被风掀起,说“我等你回来”,喉间突然发紧。“剔骨,你带素兰和泰德先回庄园。”他将兽皇玺塞进霍金斯手里,“长老替我保管两日,我去斗神岛。”
斗神岛偏厅的茶盏腾着热气。
海伦盯着茶水面上的倒影——她卸了眉粉,染了发梢,面纱遮去半张脸,连耳后那颗朱砂痣都点了遮瑕。
可当哈里说“公子去了天王山,大概三日后回”时,她还是没忍住攥紧帕子,指节泛白:“他...可曾提起过我?”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哈里挠了挠头,蹲在地上的小贝贝突然扑过来抱她腿,奶声奶气喊“姨姨”。
海伦心尖发软,蹲下身摸小贝贝的羊角辫——这是江镇救的流民孩子,他总说“行善要从眼前人开始”。
她正想逗孩子笑,厅外突然传来脆响:“哈里!
说好了今日教我驯鹰,你躲这儿偷懒?“
穿绯色骑装的少女掀帘而入,腰间银鞭甩得噼啪响。
她身后跟着个穿月白裙的姑娘,发间插着朵茉莉,见海伦蹲在地上,脸刷地红了:“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打扰......”
“安妮你怕什么?”骑装少女叉腰上前,目光扫过海伦面纱,突然眯起眼,“你是哪家的?
怎的在我江哥哥的偏厅?“
海伦心底一沉。
她听阿里扎提过,克里斯汀娜是北境狼骑统领的女儿,自小和江镇订过娃娃亲;安妮是圣凯因家老管家的孙女,江镇曾救过她落水的弟弟。
可此刻克里斯汀娜盯着她的眼神像看偷鱼的猫,她刚要解释,克里斯汀娜突然拽过安妮的手:“我知道了!
你是安妮妹妹?
我听江哥哥说你最是害羞......“
“不、不是!”安妮急得耳尖通红,“我和江公子只是......”
“那你是谁?”克里斯汀娜转向海伦,银鞭“唰”地抽出半尺,“江哥哥的主母可从未来过斗神岛,你莫不是耶撒教的细作?”
“主母?”海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原以为江镇与那些贵族小姐不同,原以为他说“我只信你”是真心的......面纱下的睫毛剧烈颤动,她强撑着轻笑:“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
“克里斯汀娜!”厅外传来阿里扎的急喊,“艾薇儿姑娘带着二十个骑士在岛外候着,说要见江公子!”
克里斯汀娜的银鞭“当啷”落地。
她猛地转头看向阿里扎,耳尖瞬间涨红:“你说谁?”
阿里扎抹了把冷汗:“艾薇儿·冯·霍亨索伦,说是......说是江公子救过她弟弟,要当面致谢。”
海伦望着克里斯汀娜骤然绷紧的脊背,又看了眼绞在手里的帕子——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正被她揉成皱巴巴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