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桥刚触到码头青石板,月白狐裘的身影便踩着细碎冰晶走下来。
她发间冰簪折射着阳光,在地面投出菱形光斑,腕间红绳随着动作轻晃——正是前世刑场下那盏莲花灯飘带的编法。
“洛基!”粗犷的男声混着海风炸响。
江镇转头,见奥泰斯正扒着码头栏杆,古铜色胸膛的兽纹刺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位野蛮人王子单手拎起半人高的酒坛,“去年你冻了我三坛马奶酒,今年敢不敢在斗神台比个痛快?”
雾里的琴音戛然而止。
洛基眼尾的朱砂痣随着抬眸轻颤,唇角勾起三分冷傲七分戏谑:“奥泰斯的酒坛总比拳头沉。”她伸手接住奥泰斯抛来的酒坛,冰锥似的指尖在陶坛上划出冰花,“擂台见真章,输的人替对方守三天冰窖。”
“痛快!”奥泰斯拍着大腿大笑,震得码头木板直颤。
他转身时瞥见江镇,冲对方挤了挤眼睛,“江兄弟来当见证?
洛基的冰刃能劈开玄铁,我的战斧能凿穿火山,这场架够你记十件善事!“
江镇攥着翡翠鱼坠的手松了松。
玉牌在袖中仍微微发烫,不是善功的温软,是前世血锈里淬过的冷意。
他望着洛基走过时带起的冰雾——那雾里真的飘着莲花香,淡得像前世那盏灯芯即将燃尽时的余韵。
“江三少好雅兴。”
女声从身后逼近,带着砂纸擦过金属的刺响。
江镇转身,见弗琳达正倚着码头石柱,五年级斗士的银边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姑娘向来以暴烈着称,此刻却盯着他腰间的火钻戒指,瞳孔缩成针尖。
“听说你总爱记善事?”弗琳达拇指摩挲着护腕上的兽牙,“我倒想试试,被斗神岛最没用的三少爷打败,算不算善事?”
江镇挑眉。
他能感觉到对方话里的刺扎得太刻意,尤其当她的目光扫过戒指时,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咽下什么滚烫的话。“弗琳达学姐若想切磋,我自然奉陪。”他手按在玉牌上,“不过这戒指......”
“闭嘴!”弗琳达突然拔高声音,护腕上的兽牙擦着江镇耳垂飞过。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尾泛红,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母豹,“你根本不知道这戒指意味着什么!
菲儿她......“
“菲儿?”江镇心头一震。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名字,母亲的闺名?
弗琳达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猛地别过脸去,发梢扫过江镇手背时带着湿意。“明日巳时,演武场。”她扯了扯护腕遮住泛红的眼尾,“输了就把戒指给我。”
话音未落,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弗琳达学姐这是要私定终身?”皮里斯的声音像块浸了毒的糖,甜得发腻。
这位毕业三年的校友穿着金线滚边的斗神袍,指尖转着枚刻着圣凯因家徽的徽章——正是安杰斯公爵新赐的“荣誉弟子”标识。
“江三少最近总往女生宿舍跑,”皮里斯故意拖长音调,目光扫过周围逐渐聚拢的贵族子弟,“昨日给贝蒂送疗伤药,今日陪哥德捡贝壳,现在又和弗琳达学姐约演武场......莫不是想效仿当年菲儿小姐,用联姻攀高枝?”
空气骤然凝固。
江镇注意到几个眼熟的面孔:查理的随从缩在人群后搓手指,安杰斯的暗卫在桅杆上调整角度,连洛基的冰山都微微晃动,冰棱坠地的脆响像极了某种倒计时。
“皮里斯学长这话说得。”江镇扯了扯领口,笑得温和,“我不过是帮哥德找他丢的翡翠鱼坠——”他晃了晃掌心的鱼坠,“至于演武场......”
“是我要挑战他!”弗琳达突然转身,护腕撞得石柱叮当响,“皮里斯你少在这儿嚼舌根!”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嘘声。
皮里斯却笑得更欢,指尖的徽章在江镇眼前晃了晃:“圣凯因家的三少爷,总该有点分寸。”他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毕竟有些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海风卷着冰雾扑来。
江镇望着皮里斯转身时扬起的斗神袍下摆,那里绣着半朵残缺的莲花——和《莲花宝鉴》里被业火焚过的那页,纹路分毫不差。
“老师!
老师!“哥德的喊声响彻码头。
小海怪举着块比他脸还大的冰棱跑过来,“洛基姐姐说这是她冰山里的千年寒晶,送您当善事记录石!”
江镇接过寒晶。
冰棱在掌心融化的瞬间,他瞥见皮里斯在人群里对查理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远处,奥泰斯正拽着洛基往斗神台走,冰桥上的琴音又响起来,这次裹着若有若无的《往生咒》——和老福耶在教堂念的经,一模一样。
“好。”他摸了摸哥德的鱼鳍,目光扫过逐渐聚拢的人群,“替老师谢谢洛基小姐。”
寒晶化出的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冻成小冰晶。
江镇望着冰晶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前世刑场那盏莲花灯——灯芯燃尽前,那姑娘说:“轮回里的债,总要有人先伸手。”
而此刻,他袖中的玉牌突然发烫,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