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指腹在莲花坠子上轻轻摩挲,坠子里涌出的暖流顺着经脉窜入丹田,将方才运使“水笔绘彩景”后的乏力冲刷掉几分。
缩物袋贴在大腿外侧,里面的抽噎声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只剩均匀的呼吸——那沁水神使唐娜,怕是要醒了。
林外的更夫梆子声敲过第三下时,蓝影破空而来。
布罗克曼捂着胸口站在十步外,蓝袍前襟被水弹炸开个窟窿,露出泛青的皮肤,霍曼缩在他身后,喉结上下滚动,盯着江镇腰间的缩物袋直咽唾沫。
“江三少好手段。”布罗克曼扯动嘴角,声音发哑,“方才那招...当真是我蓝海啸的路数?”
江镇歪头,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借你家传武学一用,布伯爵不介意吧?”他余光瞥见霍曼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淬毒短刃,又补了句,“反正你方才用三十道水龙围我时,也没问过我介不介意。”
布罗克曼的瞳孔缩了缩。
月光穿过叶隙落在他脸上,将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水痕照得发亮——那是方才被反向水弹擦过的伤口,正渗出细碎的蓝鳞。
他忽然笑了:“介意?
能让三少爷在银月岛栽个跟头,我布罗克曼就算折半条命也值。“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江镇怀里的缩物袋,”不过现在...咱们或许可以合作。“
“合作?”江镇挑眉,“你伤成这样,拿什么和我合作?”
“月湖底下的秘藏。”布罗克曼的声音突然压低,“三少爷该知道,沁水神使为何会出现在银月岛。
她怀里的星图,能解开月湖底那座遗迹的封印。“他舔了舔嘴唇,”我要星图,你要什么?
自由?
还是圣凯因家主的位置?“
江镇心里咯噔一声。
前世记忆里闪过只言片语——银月岛月湖底有座上古水神遗迹,能解轮回之困的线索,说不定就在那里。
他垂眼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指尖轻轻叩了叩缩物袋:“星图在她身上?”
“应该缝在里衣夹层。”布罗克曼向前半步,又踉跄着扶住树干,“但神使苏醒前必须取到,否则她的神术会把星图烧成灰。”他盯着江镇的眼睛,“我帮你引开她的神卫,你帮我取星图——如何?”
江镇的拇指抵着莲花坠子,暖流突然剧烈翻涌,烫得他手背发红。
这是莲花宝鉴在示警?
还是...在推他做某个决定?
他望着布罗克曼发蓝的指甲(那是水属性武者过度运功的征兆),忽然笑了:“行啊。
但我不便碰神使的衣物,布伯爵你来吧。“
霍曼的脸瞬间白了:“主...主人!这是折辱——”
“闭嘴。”布罗克曼喝断他,盯着江镇的眼睛看了三息,从袖中摸出把细刃,“把人放出来。”
江镇解开缩物袋的绳结,唐娜软倒在他臂弯里。
少女眉心的水纹印记淡得几乎看不见,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显然刚从昏迷中缓过神。
布罗克曼的细刃刚碰到她的衣领,江镇突然抬手按住他手腕:“等等。
她若醒了,第一反应是用神力护住全身。“他指尖轻轻点在唐娜后颈的风池穴上,”我点她睡穴,你动作快点。“
布罗克曼的喉结动了动,到底没甩开他的手。
细刃划开丝质里衣的声音很轻,像春蚕食叶。
霍曼攥着衣角退到树后,江镇却盯着布罗克曼的手腕——那里有块月牙形的青斑,是方才接水弹时留下的淤伤。
他的手指在缩物袋上摩挲两下,袋底的小提尔兽突然发出细不可闻的呼噜声。
“找到了!”布罗克曼的声音带着狂喜,展开巴掌大的羊皮卷,上面用金粉画着弯月与十二颗星子,“这就是星图!”
江镇瞥了眼唐娜逐渐泛红的耳尖——睡穴只能困她半柱香,此刻已过了三分之二。
他退后两步,踢起块石子砸向林外的枯井:“布伯爵,神卫的巡夜队该到了。
咱们按之前说的,各走各的?“
布罗克曼的手指在星图上摩挲,头也不抬:“云旗给你,我化水走。”他捏碎腰间的青玉云旗,淡蓝雾气腾起时,突然抬眼,“你莫要耍花样。”
“我耍花样?”江镇摊手,“方才你用三十道水龙围我时,可没见你讲规矩。”他踢了踢脚边的断枝,“再说了,你伤成这样,我就算耍花样,你跑得掉吗?”
布罗克曼的脸青了青,最终还是化作一团蓝水钻入云旗。
霍曼临走前狠狠瞪了江镇一眼,却被布罗克曼的水团卷着消失了。
江镇等云旗上的蓝光彻底熄灭,这才蹲下身,捡起布罗克曼方才掉落的细刃。
刀背上刻着“蓝海”二字——正是布罗克曼的家传标记。
他将细刃轻轻按在唐娜的肩颈处,压出道浅淡的红痕,又用缩物袋里的丝帕擦去刀刃上的指纹。
“谁...谁碰我?”唐娜的睫毛剧烈颤动,突然睁开眼。
她的瞳孔泛着淡青色,神力如涟漪般扩散,瞬间掀飞了十步内的枯枝。
江镇迅速滚进沙堆,只露出半张脸。
唐娜的目光扫过他时顿了顿,又转向地上的断衣和星图——不,星图已经被江镇用缩物袋装走了,地上只剩半片被撕坏的里衣。
她的视线落在那把细刃上,指尖凝聚的水箭“咻”地射向林外。
“布罗克曼!”她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夜色,“你敢动神使!”
远处传来蓝水炸开的闷响,混着布罗克曼的惨叫:“霍曼!
快引开她!“
江镇埋在沙里的肩膀直颤。
他摸出小提尔兽,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方才趁布罗克曼剪衣服时,这小家伙已经把星图卷进了自己的储物囊。
莲花坠子在颈间发烫,暖流顺着脊椎往上窜,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再坑你一次,又何妨?”
等唐娜的神卫驾着水云掠过林梢时,江镇已经潜进了月湖。
湖水漫过头顶的瞬间,他摸到了湖底的细沙里嵌着的碎石——不是普通的石头,每块都泛着淡青色,像凝固的水。
突然,一道银光从湖底最深处窜出,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
江镇本能地扭身,银光擦着他的左臂划过,在皮肤上留下道淡金痕迹——那不是伤口,倒像是某种印记。
他屏住呼吸往下看。
湖底的沙层正在翻涌,银光裹着细沙重新聚成蛇形,头尾各有个月牙状的光斑。
江镇的短刃刚出鞘,银光突然加速,直朝他面门撞来。
“这月湖...到底藏了什么?”他在心里暗道,后背抵上湖底的青石板,“怕不是...比布罗克曼更麻烦的主儿?”
银光在离他鼻尖三寸处停住,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江镇盯着那两个月牙光斑,突然想起前世在古籍里见过的描述——“月湖底有银蛟,守着轮回之门”。
他的指尖刚碰到短刃的柄,银光突然钻入他的眉心。
一阵刺痛袭来,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莲花坠子在血里沉浮,布罗克曼年轻时的脸,还有...安杰斯捏碎传讯玉时阴鸷的眼。
等意识重新清明,银光已消失不见。
江镇摸了摸眉心,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往丹田钻——和莲花坠子的暖流不同,这股力量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
湖面上突然传来神卫的呼喝声。
江镇深吸口气,抓起块青石板往更深处游去。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银光窜过的轨迹,在湖底的青石板上刻下了一行古字:“恶人入湖,轮回重启”。
而此刻在月湖最深处,一座被淤泥覆盖的石门正缓缓裂开条缝,门内溢出的银光比刚才更盛,像在等待某个命中注定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