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禁地的寒气裹着龙涎香钻进江镇的领口,他贴着水脉腐蚀出的裂缝侧身挤入时,外袍又被青铜门沿刮出道新口子。
但这点小伤哪抵得上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热——方才在观月台偷得“普度”玉牌时,《莲花宝鉴》的法印不过温了温,可现在越往禁地深处走,胸口的莲花纹路便越灼得发烫,像在催促他:该到真正的宝贝跟前了。
“那老道说圣器有灵,看来这新圣器比玉牌厉害得多。”江镇摸了摸怀里的玉牌,指尖触到梵文凸起的刻痕,嘴角不自觉往上挑。
他本以为月湖禁地的锁芯至多四重,毕竟教廷那些老东西总爱把玄虚做在明面,可方才在裂缝外观察时,冰魄玉髓腐蚀结界的速度比预计快了三成,这说明龙族的守护力量被抽走了大半——定是教廷在龙神行宫搞了什么手脚。
这个认知让他脚步更轻了些。
圣凯因家主安杰斯总骂他“上不得台面的杂碎”,可当年在盗门学的“听风步”,连最精于追踪的暗卫都摸不清他的影子。
此刻他的靴底几乎没沾到地面,耳力却放至最尖——前方十米处传来水滴坠落的脆响,混着某种金属嗡鸣,那是圣器器魂的震颤声。
“到了。”江镇在转角处停住,目光扫过岩壁上暗刻的六芒星阵。
阵心嵌着枚拳头大的锁芯,青铜表面浮着层淡金色的光,正是教廷圣器特有的“圣光封”。
他从袖中摸出改良过的开锁器,莲花法印在掌心亮起微光——“善取诀”需要杂念尽消,可他此刻哪能消?
前世屠村时溅在脸上的血,被老道用《莲花宝鉴》渡化时的灼痛,还有圣凯因家族那些冷刀子似的眼神,全在脑海里转。
但奇怪的是,这些记忆非但没搅乱心神,反而让法印的光更稳了些——许是这百世恶业,倒成了最锋利的“善念”磨刀石。
开锁器刚触到锁芯,岩壁突然震颤起来。
“啊!”
女人的尖叫像把冰锥扎进耳膜。
江镇手一抖,开锁器险些掉在地上。
他迅速贴紧岩壁,目光顺着声音来源望去——月湖水面正翻涌着漩涡,唐娜神使的银色法袍被扯得乱七八糟,正抓着湖边的藤蔓往下滑,发间的圣辉冠歪在额角,碎钻般的光芒簌簌往下掉。
“有刺客!
推我!“唐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几乎要抠进藤蔓里,”我要见教皇!
这是阴谋——“
“神使大人!”
“快拿绳梯!”
守卫们的呼喝声炸成一片。
江镇看见神圣巨龙从龙神行宫方向腾起,龙爪扫过湖面时带起半人高的浪,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龙族守卫和教廷骑士的铠甲碰撞声、唐娜的哭骂声、冰面碎裂的咔嚓声,瞬间把禁地外的宁静撕得粉碎。
“好个浑水摸鱼。”江镇盯着唐娜不断下滑的身影,忽然扯了扯嘴角。
方才在观月台他敲石栏三下引开守卫时,可没算到会有这出戏。
但也好,现在所有注意力都被唐娜那边吸走,连原本守在禁地入口的两个教廷骑士都跑过去搭救,只剩个龙族守卫抱着长矛在原地转圈,尾巴不耐烦地拍打地面。
他收回视线,重新对准锁芯。
开锁器轻轻一挑,圣光封的金色光层立刻泛起涟漪——第一层锁开得比预计还顺。
第二层是龙族特有的“逆鳞锁”,需要用带龙血的工具撬动,可他早让阿里扎在龙族守卫的长矛尖刮了点血,混在开锁器的凹槽里。
当带着腥气的龙血渗进锁孔时,锁芯发出类似龙吟的轻鸣,第二层锁“咔”地弹开。
江镇的呼吸顿了顿。
前两重锁开得太顺,反而让他后颈泛起凉意——前世当盗匪时,最危险的宝物往往前几层锁都是虚的,真正的杀招藏在最后。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开锁器探向第三层锁孔。
这次锁芯没有立刻反应,反而传来股反震力,像有什么活物在锁孔里咬他的工具。
“器魂未动?”江镇皱眉。
正常来说,圣器认主前器魂会躁动,可这锁芯里静得反常。
他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话:“真正的圣器双锁,一锁在明,一锁在暗。
明锁困形,暗锁锁魂。“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岩壁上的六芒星阵不知何时多了道暗纹——原本的金色纹路下,浮起层极淡的血红色,像血管般缠在锁芯周围。
“第二层锁根本没开。”江镇的指尖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方才的顺是哪里不对了——教廷和龙族不可能把圣器锁得这么松,刚才开的不过是外层的“诱锁”,真正的锁芯埋在岩里三尺深的地方,和圣器本体连在一起。
“没时间了。”他听见禁地外的骚动声越来越近,龙族守卫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入口处。
江镇咬了咬牙,将开锁器往锁孔里又送了寸,法印的光几乎要灼穿掌心。
《莲花宝鉴》的口诀在脑海里飞转:“善取需破妄,妄不破则锁不现。”他闭了闭眼,前世最恶的那桩事突然涌上来——那年他为抢粮草,把整个青禾村的老弱妇孺锁在谷仓里,火舌舔着木门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拍着门喊“哥哥救我”,他却笑着往火里扔了把油。
“那时候我没有善念。”江镇的喉结动了动,“现在有了。”
法印的光突然暴涨。
岩壁上的血纹“刺啦”一声裂开,真正的锁芯终于露了出来——是枚嵌着红宝石的银锁,锁身上刻着“渡厄”二字。
江镇的开锁器刚触到银锁,就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
“谁在那?”
龙族守卫的喝问像惊雷。
江镇的手指几乎要黏在锁芯上,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银锁的锁孔里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器魂在试探他的善恶——如果此时松手,之前的努力全白费;可如果继续,等守卫冲进来,他连玉牌都保不住。
“赌了。”江镇咬碎后槽牙。
他将整个手掌按在锁芯上,莲花法印与红宝石同时亮起红光。
银锁“咔”地轻响,可器魂仍没动静——原来这双锁的第二重,竟是要圣器与持宝人同时认主。
他正想再发力,后颈突然一凉,龙族守卫的长矛尖已经抵在他脊椎上。
“偷圣器者,死。”
守卫的声音像冰碴子。
江镇望着岩壁上的“渡厄”二字,突然笑了。
他松开锁芯,反手摸向怀里的“普度”玉牌——这两块玉牌,本就是一套。
当“普度”的光与“渡厄”的光相撞时,银锁终于发出清越的鸣响。
“锁开了。”江镇轻声说。
可不等他取出圣器,入口处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不是龙族守卫,而是穿着教廷黑甲的骑士,为首的正是齐格院长。
他的目光扫过江镇,又扫过岩壁上的锁芯,嘴角勾起冷笑:“圣凯因家的三少爷,倒是好手段。”
江镇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圣器在岩中震动,像在催促他快拿。
可齐格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龙族守卫的长矛又紧了紧。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做个决断——
“老四,老十一。”江镇在心里默念。
这是他和阿里扎约定的最后暗号,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此刻他望着齐格越来越近的身影,手指悄悄按在法印上——或许,该让那两个藏在暗处的“惊喜”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