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殿穹顶的冰晶吊灯在江镇眼底投下细碎的冷光。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后颈那柄长矛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窜,齐格的黑甲靴声已经碾过三排云纹地砖——还有七步,七步之后对方的剑锋就能抵住他的心脏。
“老四,老十一。”他在舌尖将暗号滚了三滚,指腹重重压下腕间莲花法印。
这是与阿里扎用三十次失败试验换来的机关:法印震动三次为启动,两次为终止,此刻他压了三次,又快速补压两次,像在弹奏某种无声的琴。
岩壁后的暗格里传来极轻的“咔嗒”,只有他听得分明。
那是老四——藏在龙殿穹顶的机关傀儡,此刻正顺着冰棱垂下丝线;老十一则是嵌在他袖中的磁石,能吸走守卫甲胄上的银钉制造混乱。
但真正的杀招在三日前:他用“普度”玉牌引动圣器共鸣时,早将器魂一缕分魂种进了齐格的佩剑鞘里。
“圣凯因家主的私生子,也配碰龙神圣器?”齐格的剑尖挑开他前襟,寒铁擦过锁骨的刺痛让江镇瞳孔微缩。
他望着对方喉结下那枚教廷徽章,突然笑了:“齐格院长,您说要是这龙殿的冰柱突然塌了...”
话音未落,穹顶传来“咔嚓”裂响。
龙族守卫抬头的瞬间,老四的丝线缠上了岩壁上的“渡厄”银锁——那锁本就因双玉共鸣松动,此刻被丝线一扯,竟连带着半面岩壁轰然坠落!
守卫的长矛刺了个空,江镇借着碎石飞溅的掩护滚进阴影,同时老十一的磁石“嗡嗡”震颤,五米内所有金属物件都在疯狂跳动,银钉、佩剑、甚至齐格的胸甲扣环都像被无形之手攥住,叮叮当当撞成一片。
“追!
别让他碰圣器!“齐格的怒吼被金属撞击声撕碎。
江镇猫腰钻进供桌下,指尖摸到预先藏好的人皮面具——那是照着教廷骑士杜斯的脸捏的,连对方左眉骨上的刀疤都分毫不差。
他迅速扯下外袍,将面具拍在脸上,又抓起脚边不知谁掉落的黑甲披在身上,等站起身时,已与周围教廷骑士一般无二。
“杜斯!”有骑士喊他,“去东边冰廊封锁出口!”江镇压了压头盔,故意用粗哑的嗓音应下,转身时瞥见岩壁裂缝里,老四的丝线正裹着泛着青光的圣器岩石缓缓上升——那是他用莲花元神种下的分魂在操控,器魂认主后,连龙族的结界都困不住它。
东边冰廊的寒气刺得人鼻尖发疼。
江镇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往前走,眼角余光瞥见冰晶墙后闪过一道灰影——是剔骨。
那人身形瘦高,披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此刻正单手持刀立在冰崖上,刀身泛着死鱼肚皮般的青灰,正是他前日在黑市用三箱玄铁换的“溟月死水刀”。
“齐格!”剔骨的声音像刮过冰原的风,“三百年前你杀我师兄时,可曾想过今日?”
冰廊另一头传来急刹的马蹄声。
齐格的黑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拨剑的动作快如闪电,剑锋过处,积雪凝成荆棘水环,“唰”地罩向剔骨面门。
剔骨不躲不闪,死水刀斜挑,刀身与水环相撞的瞬间,江镇听见“嗤啦”一声——那哪是普通的水环,分明是用冰魄寒晶凝练的杀招,可死水刀竟像吞吃活物般,将水环里的寒气一丝丝抽进刀身,刀刃上的青灰逐渐转成幽蓝。
“好刀。”齐格的瞳孔缩成针尖,“你到底是谁?”
“替天行道的。”剔骨咧嘴一笑,刀花旋得密不透风。
江镇借着冰柱阴影观察战局:剔骨的刀招看似杂乱,实则每一刀都在引齐格往冰崖边缘逼——那崖下是万年不化的玄冰湖,湖底埋着龙族封禁的暗河,若能将齐格逼下去,暗河的潮气会消解他的水系斗气,正是脱身的好机会。
“杜斯!
发什么呆?“有骑士拍他后背,”去崖边看看,别让那贼跑了!“江镇心头一紧,假装踉跄着往崖边挪,手指悄悄掐住袖中玉牌——这是与老四的最后联络信号。
果然,冰晶墙后传来极轻的“噗”,那是丝线断裂的声音,下一秒,他怀里一沉,圣器岩石已经顺着暗袋滑进衣襟,被莲花法印稳稳吸住。
“抓住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江镇抬头,正看见剔骨的刀架在齐格颈侧,而齐格的剑也抵住了剔骨心口——两人竟在冰崖边僵持住了。
剔骨的道袍被剑气割得破破烂烂,露出腰间那枚褪色的鱼形玉佩,江镇心头一跳:那是三日前在破庙,他给剔骨的“护身符”,为的是防止对方临阵退缩。
“放我走,我不杀你。”剔骨的声音发哑,嘴角渗着血,“你我都清楚,教廷要的是圣器,不是人命。”
齐格的剑锋微微发颤。
江镇知道他在权衡:若杀了剔骨,自己这边折损一位斗神;若放了,圣器可能追不回来。
但此刻冰廊外传来龙啸声——龙族的增援到了,齐格的目光扫过江镇,又扫过逐渐逼近的龙影,终于咬牙撤剑:“滚!
再让我看见你,碎尸万段。“
剔骨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
齐格慌忙闪避,再抬头时,崖边已没了人影。
江镇趁机混入撤退的骑士群,指尖轻轻碰了碰怀里的圣器——还在,温温的,像块刚煮熟的红薯。
月上中天时,两人在城外破庙汇合。
剔骨扯下染血的道袍,露出肩背狰狞的刀伤:“齐格那老匹夫藏了一手,最后那招‘寒渊凝’差点废了我丹田。”他从怀里摸出块鳞片,泛着幽蓝光泽,“不过我在他战靴上刮了片龙鳞,这是龙神家族秘辛——他们豢养的根本不是神圣巨龙,是被封了灵智的远古水虺,靠吸食活物怨气维持力量。”
江镇接过鳞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咒文:“难怪圣器认主时,龙殿的血纹会裂开。
那东西怕善念。“他顿了顿,”索菲亚呢?
你查她的下落了吗?“
剔骨的手突然顿住。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我在教廷密卷里看见...她上个月被送去了北境冰宫。”他压低声音,“密卷上写着‘以圣女之血唤醒沉睡者’,后面的字被撕了,但冰宫下面...是龙神的埋骨地。”
江镇的指尖在法印上轻轻叩击。
他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翻到的残页,上面画着个戴面纱的女人,旁边写着“渡厄”二字——与圣器锁芯上的字一模一样。
此刻怀里的圣器突然发烫,他按住胸口,听见器魂在意识里低语:“她是钥匙。”
庙外传来夜枭的啼叫。
江镇望着远处圣凯因家族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散落的星子。
他摸出“普度”玉牌,与圣器岩石并排放在供桌上,两物相触的瞬间,一道金光窜上夜空,在云层里映出朵半开的莲花。
“该回家了。”他对剔骨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债,总该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