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第八层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江镇的铁剑挑开最后一层飓阵金粉时,掌心已沁出薄汗。
地牢深处传来史蒂夫的闷哼,那声音像根细针直扎进他太阳穴——三日前老福耶塞的纸团还在怀里硌着,说今夜三更死牢西墙第三砖有接应,可此刻暗门里飘来的隐息香,分明是海伦的味道。
“那丫头三天前还在市集买并蒂莲簪子。”他想起素兰说过的话,喉结滚动两下。
隐息香本是素兰调配的,专用来掩人耳目,可此刻这缕甜香混着血腥味,倒像根绳子勒住他后颈——难不成老福耶说的“接应”,其实是陷阱?
“三少。”剔骨突然拽了拽他衣袖,指尖泛着青灰色幽光。
圣器化身的手骨节分明,此刻正指向地牢中央那团火光。
江镇眯起眼,就着跳动的火把看清了——霍金斯的短斧架在史蒂夫肩头,斧刃压得皮肤泛白;海伦背对着他们,短刀抵着个刺客后颈,素兰蹲在地上捡什么,指尖被烫得缩了又伸。
“那玉牌有问题。”江镇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因果气”,沙隆血契的红光刺得他眼眶发疼。
史蒂夫颈侧的血线还在渗血,像朵开得慢的花,他攥紧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救人要紧,管他是敌是友!
铁剑出鞘的嗡鸣惊得火折子一颤。
江镇足尖点地掠向霍金斯,袖口翻出七根半透明丝线,正是《莲花宝鉴》里的善念千丝锁。
他本想先制住霍金斯,可余光瞥见海伦突然转身,短刀反射的冷光让他心头一跳——这丫头的动作太利落,倒像早有准备!
丝线“刷”地缠向两人。
海伦的短刀刚要格挡,腕间已被缠了个结实,丝线越收越紧,勒得她腕骨生疼。
霍金斯更惨,兽皇绝壁的防御在千丝锁下像层薄纸,七根丝线直接勒进他锁骨,疼得他短斧“当啷”落地。
“你疯了?”海伦咬着牙抬头,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脸上。
她认出这是江镇的功法,可此刻他眼里哪有半分往日的温和?
倒像看个十恶不赦的刺客。
素兰扑过来要扯丝线,指尖刚碰到丝线就被烫出红印,她急得眼眶发红:“三少爷,我们是来救史蒂夫的!”
“救?”江镇的剑尖抵住霍金斯咽喉,余光扫过海伦怀里的短刀——刀鞘上的并蒂莲还带着体温,可他想起三天前史蒂夫说“海伦最近总往死牢跑”,心里的疑虑更重了。“沙隆血契在你们手里,还说不是同谋?”
话音未落,剔骨的身影已闪到霍金斯身侧。
圣器化身的手掌泛起幽蓝光芒,按在霍金斯左臂上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兽人斗神的左臂竟像枯枝般折断,骨茬子刺破皮肤,血珠溅在江镇衣襟上。
“不可能!”霍金斯瞪圆了眼睛,兽瞳里满是惊恐。
他修炼的不灭体连八级强者都破不开,可这其貌不扬的骨茬子一按,竟比十级斗气还狠。
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青铜鬼面上,夜明珠的光映得他脸色惨白,“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圣器。”剔骨的声音像碎瓷片摩擦,骨节发出咔咔轻响。
他转头看向江镇时,眼窝里的幽光晃了晃——这是在问是否继续。
江镇没回答。
他听见地牢最深处传来“咔嗒”一声,史蒂夫突然笑了,嘴角的血珠落进衣领:“老三,看暗格里的东西。”他顺着视线望去,青铜鬼面后的暗格里躺着半块玉牌,缺口处有犬齿咬痕——和素兰手里的血契严丝合缝。
“误会!”海伦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拼命挣动千丝锁,腕上的皮肤被勒出红痕,“我们捡的是刺客的血契,是来毁它的!”素兰也扑过来拽江镇衣角:“真的!
那刺客要拿血契换史蒂夫的命,小姐是想......“
“住口!”
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了素兰的话。
泰德从地牢地砖下破土而出,十级斗神的威压像座山压下来,江镇只觉喉头一甜,险些栽倒。
中年男人浑身是土,银发沾着血渍,可看向海伦的眼神却软得像团水:“我的乖女儿,让你受苦了。”
他抬手一抓,千丝锁应声而断。
海伦踉跄着扑进父亲怀里,肩头的伤口蹭到泰德铠甲,疼得她倒抽冷气。
泰德低头看她腕上的红痕,目光骤然冷如刀霜:“谁伤的?”
“是......”海伦刚要开口,江镇已横剑挡在两人面前。
他能感觉到泰德身上的斗气波动——十级,货真价实的十级!
老道葡萄说过,整个圣凯因家族都找不出一个九级强者,可眼前这人......
“误会。”江镇咬着牙,掌心的汗把剑柄浸得滑溜溜的。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我们是来救史蒂夫的,这丫头身上有隐息香,我以为......”
“以为我女儿是刺客?”泰德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掌。
十级斗气裹着罡风扑面而来,江镇的铁剑刚架起就被震得脱手,整个人撞在青铜鬼面上,鬼面的夜明珠“噼啪”碎了三颗。
“三少!”剔骨嘶吼着扑过来,骨刃划向泰德后颈。
泰德侧头避开,反手抓住剔骨的手腕——圣器化身的骨节在他手里发出呻吟,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圣器?”泰德挑眉,“有意思。”他手指微紧,剔骨的骨刃“咔嚓”断成两截,疼得这活了几百年的圣器发出尖啸。
江镇趁机爬起来,刚要去捡铁剑,却见道白影闪过——老福耶不知何时站在地牢中央,手里的铜十字架泛着金光。
“泰德阁下。”老福耶的声音像晨钟,震得众人耳鼓发疼。
他抬手虚按,泰德的动作顿时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住了肩膀。“令爱无事,江小友也非恶人,这其中定有误会。”
泰德眯起眼打量老福耶。
传教士的灰袍一尘不染,可刚才那一手......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比自己还深不可测。“你是谁?”
“不过是个看牢的老仆。”老福耶微笑着弯腰捡起江镇的铁剑,递还给他时指尖在剑鞘上轻叩两下——这是让他别轻举妄动的暗号。
地牢里突然安静下来。
霍金斯捂着断臂缩在墙角,史蒂夫靠在鬼面上笑,素兰抱着血契发抖,海伦缩在泰德怀里抹眼泪,江镇攥着铁剑的手还在抖,剔骨的断刃在地上泛着幽光。
月光爬上死牢檐角时,泰德的手缓缓从海伦肩头落下。
他盯着老福耶的十字架看了许久,突然沉声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老福耶的笑容没变,可江镇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紧绷。
泰德的斗气波动重新涌动时,死牢的空气都在发烫,史蒂夫的笑声突然拔高:“老福耶,你说这血契到底锁着谁的因果?”
没人回答。
青铜鬼面后的暗格里,半块玉牌正泛着幽光,像只蛰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