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葬圣墓的晨雾还未散尽,阳光却已穿透阴云,在焦黑的断墙上投下刺目的光斑。
波尼斯的玄铁战靴碾过满地碎骨,亡灵军团特有的腐臭气息裹着血锈味钻进鼻腔。
他望着前方人类联军竖起的雷火防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柄刻满骨纹的长剑——这是奥尔巴赫战死前亲手交给他的。
“元帅!
人类的神圣骑士团正在左翼集结!“紫血族的少年斥候跪伏在地,脖颈处的紫鳞因紧张而泛起青灰。
波尼斯抬眼望去,银白铠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最前排的十字剑上跳动着淡金色的圣焰,正是教皇直属的“黎明之誓”骑士团。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像碎冰撞在岩缝里,“第三军团变深渊锐杀阵,从左翼缺口突围。”少年猛地抬头,紫鳞下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死路!”波尼斯伸手按住他的头顶,指节上的亡灵咒文泛起幽蓝微光:“我要的就是死路。”少年喉结滚动,最终重重叩首:“是!
末将这就去!“他转身时,腰间的紫血图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新添的伤疤——那是三天前替波尼斯挡下神圣箭时留下的。
地葬圣墓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菲利普踉跄着扶住刻满亡灵咒的石壁,指尖刚触到墙面,便被反噬的神圣力量灼得冒起青烟。
他望着悬浮在祭坛中央的亡灵核心,那团本该漆黑如墨的光团此刻正渗出丝丝金线,像被无数细针扎破的黑气球。“不!”他嘶吼着扑过去,却被一道透明屏障弹开,“这是我用三百年心血养的军团!
不能就这么废了!“
“议长阁下!”布罗克曼的重甲靴碾过满地碎裂的亡灵石,铁手套扣住菲利普的肩膀,“再不走,神圣净化阵就要覆盖这里了!”菲利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刺进金属缝隙:“你知道这些亡灵里有多少是我当年的部下吗?
是他们替我挡下了十二次绞杀,是他们......“话音未落,头顶的穹顶突然落下碎石,一道金光穿透裂隙直射亡灵核心。
菲利普的白发在金光中根根竖起,他望着核心上迅速蔓延的金纹,眼泪混着血珠砸在石地上:“走...走!”布罗克曼拽着他冲进密道时,菲利普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祭坛角落的骨堆里,半枚锈迹斑斑的铜哨正在金光中融化,那是他和第一任亡灵将军的信物。
人类联军的临时指挥部里,教皇的权杖重重敲击在橡木地图桌上。“雷火炙炎炮推进三百步,覆盖左翼缺口。”他的声音像陈年的青铜钟,震得帐中烛火摇晃,“波尼斯要的不是突围,是运兵通道。”站在下方的骑士团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可地葬圣墓的岩层至少有三十丈厚,他拿什么......”“拿奥尔巴赫的尸体。”教皇的指尖停在地图上某个红点,“那具被亡灵魔法淬炼了百年的躯体,足够当钻头。”帐外突然传来铠甲相撞的脆响,几个浑身血污的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来:“报!
魔族第三军团已进入锐杀阵!
他们...他们在往火海里钻!“
江镇的手指在剑柄上掐出青白的印子。
议事帐里的牛油烛烧到了底,蜡油滴在隆巴顿的肩甲上,发出“滋啦”一声。“这任务只能我去。”隆巴顿的银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嘴角的刀疤随着说话的动作扭曲,“当年边境城那次失误,我总要找机会补回来。”江镇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补?
你补的是自己的名声吧?“他想起三个月前在黑市听到的传闻——隆巴顿私下用军粮换了圣巴顿主母的养颜丹。
“够了!”霍金斯的拳头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来又摔碎,“你们是要在魔族的亡灵堆前演兄弟阋墙吗?”这位兽人将军的兽耳因为愤怒竖得笔直,脖颈处的图腾刺青泛着暗红,“当年在北境冰原,要不是你们两个在中军吵什么战术,我也不至于带着狼骑团硬冲冰棱阵!”帐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般的轰鸣,整顶帐篷都在摇晃。
江镇踉跄着扶住案几,透过被风吹开的帐帘,他看见地葬圣墓的西北角腾起遮天蔽日的黑尘——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破土而出。
波尼斯站在亡灵基地最深处的祭坛上,四色力量在他掌心翻涌。
黑色是亡灵的诅咒,红色是紫血的怒火,金色是奥尔巴赫残留的战魂,紫色是深渊的裂隙。
他能感觉到力量顺着手臂窜进脚下的刻痕,那些用亡灵骨血绘制的传送阵正在发出蜂鸣。“轰!”头顶的岩层终于裂开,阳光像一把把金剑刺进来,照在祭坛中央那具裹满黑布的尸体上。
波尼斯伸手揭开黑布,奥尔巴赫的面容在阳光下清晰起来——他的左眼还嵌着当年人类骑士的断剑,嘴角却仍保持着战斗时的冷笑。
“这次...我替你看一眼阳光。”波尼斯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亡灵大军顺着新打通的通道涌出,他却转身走向祭坛深处的密室。
密室墙上刻满了和奥尔巴赫有关的印记:第一次并肩作战的日期,第一次替对方挡刀的位置,还有那句用深渊语刻的“若我先死,你要替我看遍人间”。
帐外的轰鸣还在持续。
霍金斯突然扯下颈间的兽人图腾,那是用北境冰熊的犬齿磨成的,“这任务我接了。”他盯着江镇的眼睛,兽瞳里跳动着灼热的光,“但我有个条件——要是我活着回来,你得陪我去北境冰原,给当年死在冰棱阵的兄弟上柱香。”江镇望着他颈间晃动的图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帐里,霍金斯抱着濒死的狼骑队长说“等打完这仗,我带你回部落看极光”。
地葬圣墓的风卷着血与火的气息灌进帐中,将烛火扑灭。
黑暗里,江镇听见自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