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乱石堆位于山谷最深处,终年不见阳光,岩石上覆盖着滑腻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腐朽甜腻气息的瘴气,寻常鸟兽皆避之不及。
小禾站在石堆外,皱了皱小鼻子,有些犹豫。这瘴气闻着就让人头晕,阿爷说过,这种地方容易有毒虫恶瘴。
“林刻大哥,这里面…真有东西?”她小声对着怀里的镜子问。
“确有…感应。”林刻的神念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金石之气…虽微弱,却纯粹。瘴气…乃腐朽草木所生,屏住呼吸,以气护体…短时无碍。”
他对能量的感知远比小禾敏锐,那乱石深处传来的波动,虽极其隐晦,却让他那残破的镜身都微微发热,真灵深处传来一种本能的渴望。
小禾对林刻已是无条件信任,闻言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清新空气,体内那缕练气初成的气感运转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无形的屏障,这才小心翼翼地拨开拦路的荆棘,蹑手蹑脚地钻进了石堆缝隙。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瘴气愈浓,即使有小禾的气机阻挡,那股甜腻的味道还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让人有些胸闷。石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砰砰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走了约莫十几丈深,前方隐约传来滴水之声,地势也豁然开朗了些许,似乎是一处小小的岩穴。
穴内更加潮湿阴暗,中央有一洼浅水,水色黝黑,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而就在那水洼边上,紧贴着岩壁的根部,赫然有一小片区域,岩石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如同金属般的暗沉色泽!
那暗沉岩石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几点极其细微的、如同星砂般的微弱光芒在闪烁!那股精纯的金石之气,正是从这点点星砂中散发出来的!
“就是…此物。”林刻的神念波动明显加剧。
小禾凑近了,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星砂般的颗粒极小,嵌在岩石中,极难剥离,而且触手冰凉刺骨,仿佛能冻伤人的手指。
“这是什么呀,林刻大哥?好凉!”小禾缩回手,哈着气问道。
“似是…‘沉星寒铁’的碎屑…或是…伴生矿髓。”林刻的神念断断续续,似乎在极力分辨和回忆,“此物…性极寒,蕴含…精金之气…对修复…金行法宝…大有裨益…”
他心中激动难以言喻。这沉星寒铁,即便只是这点碎屑矿髓,其价值也远超寻常灵草!尤其是对于他这面本体受损严重的周天星辰镜而言,更是难得的滋补之物!若能吸收其中精华,或许镜身裂纹都能得到些许滋养稳固!
“你…试着…撬下些许…小心…寒气反噬。”林刻指导着。
小禾点点头,从背篓里取出小药锄,小心翼翼地撬挖那嵌着星砂的岩石。岩石异常坚硬,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撬下核桃大小的一块,里面包裹着七八粒比米粒还小的暗沉星砂。
就在那块带着星砂的矿石离开岩壁的瞬间,异变陡生!
小禾怀里的周天星辰镜,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镜身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那些深刻的裂纹竟然自主闪烁起微弱的星芒,一股无形的吸力自镜中传出,牢牢锁定在那块矿石之上!
“呃!”小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一抖,矿石差点脱手。
“无妨!”林刻的神念立刻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是此物…引动了宝镜本能!将它…贴近镜面!”
小禾依言,将那块冰凉刺骨的矿石轻轻按在躁动不已的镜面上。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水!一股精纯至极、锋锐无匹的寒铁精气,如同受到某种召唤,瞬间从矿石中被抽离出来,化作一道细微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暗沉流光,源源不断地没入镜面裂纹之中!
那核桃大的矿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白、酥脆,最后竟化作一撮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而那几点星砂般的光点,也彻底黯淡消失。
镜身的震颤缓缓平复,嗡鸣声渐歇。
小禾紧张地看着镜子:“林刻大哥,你…你没事吧?”
镜中,林刻的感受却是难以言喻的舒畅!
那一道精纯的寒铁精气入体(镜),仿佛久旱的沙漠迎来了甘霖,虽然量极少,却品质极高!精气迅速被镜身吸收,流淌过那些干涸龟裂的“经脉”,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冰凉的、却充满生机的刺痛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镜身上几道最细微的裂纹,似乎…被填补了一丝丝?虽然依旧是杯水车薪,但这确确实实是肉身(镜身)层面的修复!远非之前单纯温养真灵可比!
更重要的是,这寒铁精气中蕴含的锐利金气,与他星辰镜的本源颇为相合,吸收起来毫无滞碍,甚至让他那虚弱的神念都凝练了少许!
“好…很好!”林刻的神念传递出明显的喜悦,“此物…于我大有好处!感觉…好了不少。”
小禾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比自己吃了蜜还高兴:“真的吗?太好了!我再去多挖点!”说着就要继续动手。
“且慢。”林刻阻止了她,“此物…生成不易,莫要竭泽而渔。取…三成即可,余下…留待日后,或可再生。”
他深知天地灵物生成艰难,今日能得此机缘已是侥幸,不可贪心太过。
小禾虽有些不舍,还是乖巧地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撬下两三块蕴含星砂的矿石,用软布包好,揣进怀里。
“此地瘴气…不宜久留。我们…回去。”林刻提醒道。
小禾这才感觉胸口越发憋闷,连忙点头,顺着原路快速退出了石堆。
回到山谷外,呼吸到清新空气,她才长长舒了口气,小脸却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她献宝似的将包着矿石的软布拿出来:“林刻大哥,给!这些都给你!”
“不急。”林刻的神念温和了许多,“此物寒气太盛,你无法长时间接触。先带回去…我需慢慢吸收。”
他看着小禾那纯然欣喜、毫无保留的模样,心中暖流淌过。这丫头,真是他的福星。
“小禾,”他传递神念,语气认真,“此次…你立了大功。若非你…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寻到此等灵物。”
小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是林刻大哥你感应到的嘛,我就是跑跑腿。你能好起来最重要!”
夕阳西下,将少女的身影拉得老长。她背着满满一篓草药,怀揣着能帮助林刻的矿石,脚步轻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心里充满了踏实和喜悦。
此后数日,林刻便沉浸在对那几块寒铁矿髓的吸收炼化之中。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慢。那寒铁精气极其凝练,且性极寒,他需以自身微弱的星辰之力缓缓包裹、炼化,才能化为己用,不敢有丝毫急躁。
但每炼化一丝,他都能感受到镜身的细微好转,以及神念的些微增强。这种实实在在的恢复,让他看到了希望。
期间,他也指引小禾,将一块最小的矿石碎屑研磨成粉,掺入李老根治疗老寒腿的药膏之中。那药膏效果竟出奇的好,李老根腿上的陈年寒气被拔除大半,走路利索了许多,对林刻更是感激不尽。
这一日,林刻终于将最后一丝寒铁精气炼化完毕。
镜身之上,那几道最细微的裂纹,已然消失不见。而其他一些主要的裂纹,虽然依旧狰狞,但边缘似乎圆润了些许,不再像之前那般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他的神念强度,也勉强恢复到了能够维持较长时间清醒、并进行简单内视的程度。
他尝试着,将神念沉入镜身内部。
只见镜内那原本一片死寂、布满裂痕的空间,此刻依稀多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给破碎的天地注入了一丝坚韧的支撑。那核心处的星核,光芒也似乎稳定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与这面周天星辰镜本体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分!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那件事了?
林刻心中萌生出一个念头。
他凝聚起目前所能调动的大部分神念,小心翼翼地,按照《始源道经》中记载的最粗浅的祭炼法门,开始尝试沟通、炼化镜身内部的一道核心禁制……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旦失败,很可能遭受反噬,再次重创。
但若成功,他对此镜的掌控将提升一个台阶,恢复速度必将大大加快!
神念如丝,缓缓缠绕上那道复杂而黯淡的禁制符文……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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