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山村,白日里蝉鸣聒噪,夜晚却清凉静谧,星河倒悬,仿佛一伸手就能掬起一捧星子。
小禾对林刻要传授法术之事上了心,翌日一早便眼巴巴地等着。林刻也未食言,待她修炼完毕,便将一段关于如何凝聚木气、化形缠缚的简单法诀,以神念缓缓传递过去。
这“青木缠丝术”并非什么高深神通,只是最基础的木系操控法门,练到高深处也不过能束缚些野兽精怪。但于初入练气中期的小禾而言,却是正合适。既不会贪多嚼不烂,又能初步体会灵力外放、化形制敌的妙处。
小禾得了法诀,如获至宝,饭都顾不上好好吃,便跑到院后那棵老槐树下,对着满地青草和垂落的藤蔓练习起来。
起初自是艰难。灵力外放与体内运转截然不同,对心神的消耗和控制力要求极高。她不是灵力输出过猛,将藤蔓炸得寸断,就是后力不继,缠出的草绳软塌塌毫无力道。
但她心性坚韧,又有林刻在一旁不时以神念点拨关键,指出疏漏,进步倒也不慢。
不过三五日功夫,已能勉强将几根青草催生延长,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树枝。又过了七八日,已能操控一根老藤,如青蛇出洞,倏忽间将一只路过的野兔捆了个结实,虽很快被挣脱,却也让她兴奋了许久。
林刻“看”着她一点点进步,心中亦是欣慰。这丫头的悟性和韧性,确实远超常人,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只可惜生于这山野之地,若无际遇,恐难有大成。
他一边指导小禾,一边则将所有空闲的神念都用于参悟那罗盘背面的奇异纹路。
这纹路越参悟,越觉其深不可测。它似乎并非单纯的星辰轨迹,更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的、调和、引导、乃至“命令”星辰之力的至高法则碎片。与他所知的任何阵法、符箓体系都迥然不同,却偏偏又与周天星辰镜的本源隐隐相合。
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星辰之力,按照纹路的部分轨迹在镜身内运转。
嗡……
镜身轻震,那缕星辰之力竟变得异常驯服且凝练,运转效率远超平常!虽然因纹路残缺,无法形成完整循环,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若能将此纹路补全……他甚至不敢想象其威能。
这罗盘,究竟是何来历?又与那曦辉圣城、时隙裂口有何关联?
他隐隐觉得,这纹路的价值,或许还在那罗盘本身的定位之能之上。
这一日,小禾进山采摘夏日成熟的灵莓,欲用来酿些果酒,给阿爷祛湿,也给林刻大哥尝尝鲜。
林刻照例分出部分神念随行护持,大部分心神则依旧沉浸在推演纹路之中。
忽然,他附着在小禾身上的那缕神念,捕捉到一丝极其异常、转瞬即逝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来自山林草木,也非鸟兽虫鱼,而是一种……人为的、规律的、极其微弱的能量讯号!像是某种特殊的传讯法阵或法器,在极遥远的地方被激活,其残余的波动恰好被此时神念感知异常敏锐的他捕捉到!
这波动……有些熟悉?
林刻猛地收回参悟纹路的心神,全力捕捉分析那丝即将消散的波动痕迹。
是联邦的紧急求援讯号!而且是最高等级、代表“总部遇袭、生死存亡”的那种!
虽然微弱失真,但其核心编码模式绝不会错!
始源道庭出事了?!还是联邦总部遭到了难以想象的攻击?
林刻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立刻尝试通过那初步炼化的禁制,全力催动周天星辰镜的“感应”之能,向着波动传来的大致方向极力延伸!
镜面之上,星图模糊浮现,代表始源道庭方向的那个光点……依旧明亮,并未熄灭或变得黯淡。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求援信号发出,只代表遭遇了无法抵御的强敌,不代表已经被灭。
他又极力感应秦雪、或其他几位核心执事可能佩戴的、与他心神相连的信物……
一片模糊混沌。距离太远,他神念太弱,根本无法穿透这重重山水准确感应。
只能确定,他们还活着,但状态似乎……很不稳定?像是处于激烈的战斗或逃亡中?
该死!
林刻心中焦灼万分。宗门是他心血所系,秦雪等人更是他信任的左膀右臂,绝不容有失!
必须立刻回去!
可如今他这般模样……一缕残魂困于镜中,如何跨越这万水千山?就算小禾肯带着他日夜兼程赶往联邦疆域,恐怕也是数月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办?
强行撕裂虚空?那是化神老祖才有的手段,他现在想都别想。
借助古传送阵?先不说这穷乡僻壤有没有,就算有,他这点力量也根本无法启动。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芥子空间中那面残破的罗盘上。
此物既能定位时隙裂口,是否……也拥有某种超远距离传送之能?
他再次将神念聚焦于罗盘背面的纹路,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理解其全部奥义,而是专注于寻找可能与“空间”、“方位”、“定位”相关的部分。
结合那灰白色漩涡标记,以及自身对空间法则的粗浅理解,他疯狂地推演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禾已采了满满一篓灵莓,哼着歌往回走了。
林刻的心却如同放在火上烤。每耽搁一刻,宗门便多一分危险。
有了!
在消耗了大量神念,真灵都再次感到疲惫之时,他终于从那残缺的纹路中,逆推出了一小段极其艰涩、却似乎能与远方联邦总部区域某个空间坐标产生微弱共鸣的……引导法门!
这法门并非直接传送,更像是……搭建一个极其临时的、不稳定的空间信标?或者……激活某个预设的接收点?
他无法完全理解,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小禾!”他的神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传入小禾脑海,“立刻回家!有急事!”
小禾正走着,被这突如其来的急促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摔了背篓。她从未听过林刻大哥用如此焦急的语气说话。
“哦…哦!好!”她不敢多问,连忙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回了家。
一进院门,也顾不上和阿爷打招呼,直接冲回自己小屋,关上门,急切地问:“林刻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需…立刻尝试…联系远方同门。此事…或有风险。你…护住自身,无论发生何事…切勿惊慌靠近。”林刻的神念凝重无比。
小禾虽不明所以,但看林刻如此郑重,立刻紧张地点点头,退到屋角,大气都不敢出。
林刻凝神静气,将全部神念注入那初步炼化的镜内禁制,同时引动镜身内核积蓄的所有星辰之力,按照那逆推出的残缺法门,开始艰难地勾勒那段奇异的空间纹路!
嗡——!!!
镜身剧烈震颤,表面裂纹光华大放,整面镜子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股极不稳定的、扭曲空间的力量开始汇聚!
屋角的小禾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捂住嘴巴。
镜中,林刻只觉真灵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欲裂!那残缺法门对力量的精准度要求极高,他稍有差池,不仅前功尽弃,恐怕立刻会引动空间之力反噬!
他咬牙支撑,神念精确到毫厘,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脆弱的力量平衡。
终于,一段扭曲的、由星辉构成的奇异符文,在镜面上空艰难地凝聚成形!
就在符文成型的刹那——
咻!
符文猛地射出一道极细的、扭曲不定的星光,瞬间撕裂了小屋内的空间,消失不见!
成了?!
林刻心中一喜,但随即脸色大变!
那符文在射出星光后,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力量失衡,骤然变得极不稳定,开始疯狂抽取他的神念和镜身能量,眼看就要爆开!
一旦爆开,这小屋连同里面的小禾,恐怕都要被失控的空间之力撕碎!
“不好!”林刻心中骇然,立刻想要强行散去符文,却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静静躺在芥子空间中的残破罗盘,似乎被这同源的空间波动引动,竟自主地散发出微弱的灰白光芒!
罗盘背面,那灰白色漩涡标记微微转动。
即将爆裂的扭曲符文,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轻轻拂过,瞬间稳定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镜身依旧滚烫,以及林刻那劫后余生、剧烈波动的真灵,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小屋恢复了平静。
小禾惊魂未定,颤声问:“林…林刻大哥…结…结束了?”
“……嗯。”林刻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以及一丝后怕,“暂时…无碍了。”
他感应着那道已然远去的星光讯号,它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越空间,飞向联邦总部的方向。
讯号已发出。只希望……能来得及。
而此刻,他也终于意识到,那面残破罗盘,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和强大。
它,似乎在暗中……保护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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