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弥漫着炖肉的香气，但气氛却有些压抑。索菲亚调查官带来的低气压，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笼罩在空间站上空。连平时最闹腾的几个年轻军官，吃饭时都安静了不少。
林刻端着餐盘，照例晃悠到老张的窗口。
“老规矩，双份肉，汤多要点。”他把餐盘递过去。
老张没像往常一样立刻给他打饭，而是擦了擦手，从柜台底下摸出个老掉牙的晶体管收音机，外壳都泛黄了。他拧了拧旋钮，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声传了出来：
“……议会今日再次就《银心外围资源开发法案》进行辩论……支持者认为，此举将开启人类探索新纪元……反对者则警告未知风险……科学理事会某匿名专家称，现有数据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开发……”
播报声夹杂着滋滋啦啦的干扰，时断时续。
林刻挑眉看着老张。
老张把音量调小，用抹布擦了擦收音机外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刻说：“这老家伙，跟了我几十年了，信号一直不好，只能收到些乱七八糟的台。”他抬头，瞥了林刻一眼，“有时候，杂音多了，反而能听到点真东西。”
林刻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听说，”老张压低声音，一边给林刻舀肉，一边说，“上面吵得厉害。有人觉得你们是宝贝，得供起来。有人觉得你们是炸弹，得赶紧拆了。还有更多人，想着怎么把宝贝攥自己手里，或者把炸弹扔别人家门口。”
他把堆得冒尖的餐盘推给林刻，声音更低了：“那艘议会来的小船，这两天可没闲着，通讯信号进出频繁。我有个老伙计在通讯部打杂，说有些信号……加密级别高得吓人，目的地也不是议会本部。”
林刻接过餐盘，手指在温热的盘沿上敲了敲：“知道往哪儿发吗？”
老张摇了摇头，拿起那块脏抹布，又开始擦他那永远擦不干净的柜台：“我这老收音机，只能听个响，看不清门道。”他顿了顿，意有所指，“不过啊，风暴要来的时候，蚂蚁总是最先知道的。”
林刻看着老张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变形的手，点了点头：“谢了，老张。”
他端着餐盘走到老位置坐下，却没有立刻动筷子。秦雪和刃很快也过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
“索菲亚的人试图接触几个‘星痕号’的船员，单独问话。”刃切着盘子里的合成肉排，动作标准得像在分解机械，“被我用军事纪律挡回去了。”
“通讯部那边有异常信号外流，”秦雪轻声补充，“灰风提醒我们注意。”
林刻把老张的话简单转述了一遍，然后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听见没？蚂蚁开始搬家了。”
刃抬起头：“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林刻夹起一大块炖得烂糊的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吃饭，睡觉，等着看戏。”
他吞下肉，喝了口汤，才继续说道：“那帮老爷们自己在上面吵，咱们急什么？碎片他们拿不走，咱们的人他们撬不动。他们越折腾，露出的马脚就越多。”
他看向秦雪：“丫头，你那星尘兰，怎么样了？”
秦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长势很好，已经开始分株了。”
“挺好。”林刻点点头，“多种点。说不定哪天，就能在别的地方也种活了。”
他又看向刃：“老刃，船什么时候能完全好？”
“最后调试，最多两天。”刃回答。
“成。”林刻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满足地拍了拍肚子，“那就等两天。等船好了，咱们也活动活动筋骨。”
他站起身，把空餐盘放到回收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了。
刃和秦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林刻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只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对手先露出破绽。
而空间站外，那深邃的星海中，暗流已然开始涌动。老张那台破收音机里的杂音，或许正是这场更大风暴来临前，最真实的序曲。